李兆廷眉峰微微收緊,但並未動怒,“師兄,難道就不可以看在朕的面子上?朕也委實不明,我們三人曾是一門之誼,你為何如此抗拒皇后?”
“同門之誼?早就沒有了。臣謝皇上多年重用之恩,但私下我們真還是當初那些人?今晚,臣原以為,皇上沒有回到宴上而是找我喝酒,是因為記起了那個日子,想緬懷一個故人。”
“原來只是臣一廂qíng願的想法。”權非同挑眉笑,“請恕臣無法與她此生最不喜的人共飲這杯酒。”
阿蘿身上微不可見輕輕一顫,旋即冷笑,傲然迎上對方的挑釁。
上元節,是那個人的死忌。
李兆廷那淡漠如水、仿如神祗高高在上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guī裂。
“這個名字,朕不想再聽任何人提起。權相,包括你。”他聲音里透著懾人的寒意。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一道聲音柔柔響起,司嵐風和梁松連忙見禮:“妙妃娘娘。”
“你怎麼來了,不好好在宮中歇著。”天子語帶關切的責備,但臉色始終沒有緩和下來。
“臣妾聽說有軍報傳來,知皇上近日為此事困擾,特來問問qíng況。”妙音放開丫鬟的攙扶,走了過來。
阿蘿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嘲色:真是為軍qíng而來,可不是聽說她在此間?
她淡淡開口:“妙妃妹妹來得正好,這皇上正邀姐姐和權相喝一盅,可權相說今日是那位姑娘的忌日,不肯喝這杯酒。當年那個人做了些什麼事,妹妹也是知道的,她徹底了傷了皇上的心,權相卻還如斯念念不忘,這真的應當嗎?妹妹勸勸權相吧。”
妙音聞言,神色也是幾不可見的微微一變,末了,她看著權非同輕聲開口:“權相,我知道你與那位姑娘jiāo好,可當年她為一己之私,陷皇上於不義,作為臣子,作為朋友,你怎可再傷皇上一次?”
權非同微微一笑,突然附嘴到李兆廷耳畔,“皇上,還記得當年臣替你引見連玉的事嗎?你原本懷疑連玉有什麼yīn謀,而非僅為拿回屍首,是啊,人都死了,比起這大好河山又算得
了什麼,再深qíng的人,也不會這麼做。可是,連玉後來真的退兵了。”
“所以,為兒女qíng長所掣肘,他註定無法在史冊留名。”李兆廷繃緊的下巴線條,冷峻狠硬到極點。
“這是有人給連玉的,當年連玉給我看過,我才帶的他來找你。這東西我問留了下來以作念想,也許今天該給你看看。”
權非同聞言只是笑,從懷中拿出一枚錦囊,緩緩jiāo到司嵐風手上。
隨即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權相你——”
梁松yù把人喝停,李兆廷止住,阿蘿道:“如此良夜,阿蘿願陪皇上,不知妙妃?”
“同。”妙音道。
“好,就設在那邊。你們先過去,朕隨後過來。”李兆廷指了指涼亭。
“是。”小四隨即命人準備去。
梁松過去,親自攙扶妙音到亭中坐下,阿蘿看李兆廷一眼,後者朝她點點頭,她心頭一跳,摟著阿歡也過了去,但又不由得對司嵐風手上的東西看了幾眼。
李兆廷進了上書房,只留司嵐風跟著。
見李兆廷坐下,司嵐風連忙把錦囊呈上。
李兆廷劈手拿過。
解開一看,裡頭卻是一紙信箋。
紙張泛huáng起毛,似乎常被人翻閱。
他微微蹙眉,眸中厲色卻絲毫不減,緩緩將之打開。
少頃功夫,小四門外喚,說酒已好。司嵐風卻不敢打擾李兆廷。
後者看信後如遭火燎,幾乎是立刻從椅上彈跳而起,信箋掉到地上,他卻佝著腰,一動也不動。
司嵐風心中好奇,走了過去,假意把信撿起,餘光卻迅速把信上內容掃了遍。
他的手指跟著微微顫抖,這封信他不該窺探的。
“嵐風,備馬,把方才那個人也叫來。”
他正暗自心驚之際,李兆廷聲音輕輕響起。
他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那個人”是誰,立刻讓人傳了命。
大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了城樓。
李兆廷背手遠眺黑逡逡的群山,良久,方才對跪在身邊的將士問道:“你在邊疆許久,可有見過那支軍隊的統領?”
對方拿捏不准皇帝的態度,聽他這樣一問,更是頭皮發麻,因為,那支軍隊的統領別人不知,他們卻是曉得,那是前王和他的叛軍!
這支軍隊讓邊疆敵人聞風喪膽,也讓他們欽佩又窩火。
皇上這是越想越不對,要向他和將軍問責?
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臉上終現出不耐,他不敢再猶豫,“卑職跟在張將軍身邊,有……”
他本想說有幸見過對方幾回,但幾乎立刻意識到“有幸”這措辭不妥,“曾見過兩三回。”
他也是個人jīng了,心道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絕不說多餘的話。
“他身邊可有跟著女人?或許你們聽說他有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