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只要想,婆婆可以天天為小海過生日。”
“婆婆,他為什麼不和…他……”
“回去了,吃一碗暖呼呼的面,洗一個香噴噴的澡,再大睡一覺,其它的事,先不要想。”
回去了,先不要想。
我在婆婆的柔聲呢噥中,吃了面,泡了澡,上了chuáng,入了眠。
“小海啊,你自己究竟明不明白,你等在兆河邊,到底等的是什麼呢?是蒼山,還是一個希望?你傷心的到底是什麼呢?是蒼山的慡約,還是希望的破滅?小海,我的小海……”耳畔,依稀有婆婆的嘆聲,她拭著我頰上不斷湧出的淚,將一記輕吻印上額頭。
我醒來後不想再回大苑公府。
那座華麗豪奢的府邸不是小海的家,豁達智慧的夫人也不是小海的母親。
她,也許就如那盤月般,時小海充滿憐憫慈悲,但也無能為力。小海的路,還是要自己走。
“你想好了?”秋夫人聽了我的請辭,怔忡良久,問。
“是。”想好了,早已好了。早在腦中打了無數遍,只差了付諸行動而已。
“怎麼突然想走,是我對你不好?還是,風兒又糾纏你了?”
我搖頭。原本,我並不想當面請辭,但夫人對小海委實很好,小海不能枉負。
“看你這模樣,是執意要走了?我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你了,是不是?”
“小海想夫人的時候,會來看夫人。”
“也便是說,如果你永遠不想我,我便永遠見不著你了?”秋夫人豐腴的臉盈滿恫悵,藕臂輕輕環圍住我,“我沒能留住雲川,竟也留不住你。”
“小海只是想……”
“我明白。”她展眉囅然,“終究,你們不是我。你們的天地太大,不是一棟華宇高牆能攔得住的。那麼,就去罷,到你們的天地里去,在那裡,你們才能如魚得水。”
夫人……
如果,小海真有這樣一個母親,必定是幸福的罷。“不去和風兒說一聲麼?”
我一怔,隨即搖頭。
“算了,不去就不去罷,說了,會徒生許多事端。”
“小海走了。”
除了夫人,這棟府里,小海不必和任何人辭行。
就算是待我當真如妹的費得多、費得滿,告訴了他們,等於告訴了秋長風。他們對我的親,永遠壓不過時主子的忠。
這無可厚非。只是,小海少有遺憾,臨行,竟也不能再看一眼。
“前不見古人。”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我進了院門,迎頭就見院央槐樹蔭下,小臭冰握一本詩詞集,板著又臭又冰的臉,起著無平無仄的聲,授人解惑。為徒的,則是那個又纏又粘的小嬋玉。他念得一板一眼,她跟得一停一頓。他臉臭聲冷,她則巴巴相望。他一個淡淡讚許眼神,足以讓她嘻笑整日……這一對喔,絕配。
“小臭冰,你能不能別總按你那張臉的qíng境取材?這悲古傷今留給你一人就好。你看外面天明地秀,山清水好,也讓小嬋玉能領略一番嘛。”
每日下工,小海最大的消遣,就是將一塊小冰逗得臉更臭,聲更冷。果然,小臭冰沒讓姐姐失望,冷冷抬頭,冷冷相望,冷冷道:“你又知道幾首詩?”
“不多,能娛qíng娛境就行了。什麼‘糙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chūn煙’,什麼‘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哪一句不是詩qíng畫意,美不勝收?!”“二月已經過了。”
“嘖,說你呆板,馬上就表演迂腐給人看,小臭冰,你當真是個好弟弟哦。”
“少充大人,我不是你……”
“姐姐!”嬋玉如一隻兔兒般跳來,“姐姐有沒有給嬋玉帶糖回來?”
我撫了撫這隻已被小臭冰打上自家標籤的小乖兔的頭,“姐姐當然不能忘了嬋玉,嬋玉幫姐姐把那堆菜洗了,馬上就有糖吃哦。”
“好!”小乖兔按我所指,歡喜蹦著去了。
小臭冰瞪我一眼,緊隨其後,將他家兔兒按在椅上,把菜洗得好不仔細。嘿,就知道。
“小海。”馮婆婆在身後含笑起聲,“你又在逗小川了是不是?”
“婆婆~~”小海也化身小兔兒,拱進婆婆懷抱。
“快去洗去這一身的甜糕味,婆婆做了五鮮丸子。”
“好!”
這便是小海在江南一處小鎮的平淡日子。這樣的日子,轉眼已是一年。
71
離開大苑公府時,秋夫人為我打了一個包裹,自大苑公夫人手裡出來的東西,自然價值匪淺。幾套華美衣衫小海雖不認為有機會一用,但一盒光彩四溢的珠子卻妙用無窮,僅是當了一顆,就讓小海一家“四口”由兆邑城衣食無缺地到了江南。在不夠繁華,卻夠平常的江南小鎮上!小海租下了一個小小院落,盤下一家小小店面,就此,算是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