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記。”
“誰降服了誰?”
“天知道。”
“天知道,但本公子不知道。”婁攬月一逕搖頭嘖嘆,“小海,你何時成了一個沒有脾氣的乖順丫頭?這樣,就不好玩了哦。”
“你的副手該是天下最不乖順的下屬,應該足夠好玩罷?”秋長風慢條斯理的問。
“你還說,你——”
婁攬月修眉一揚,就有發作之勢,被傾天按住,“吃飯。”
“如果被降服者俱是甘之如飴,誰降服誰也就無關緊要了。”秋長風揉著我的頭,“明月,你失去的,是你自己推出去的,我不會替你承擔。”
“你——”
“清風說得沒錯。“水若塵開口,“是你自己只想享受自由,不願給人承諾,人家轉身離開了,你何必諉責於人?”
39
四公子中,婁攬月除了是最多話的那個,還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一個,單從一個小小別莊足以見得一斑。大到樓閣亭柱,小的小橋流水,間有林木花糙,處處見得主人別出心裁,jīng心布置,無不意趣橫生,直把我所見過的秋長風的所有別莊都給比了下去。
更教人稱服的,僅為飽他口福,單是廚間就有廚子八位,將各大菜系風味的箇中翹楚都請個遍。不然,這盤江南甜糕也不會恁般地道,喜歡。
四公子在廳內議事,我聽得無聊,從廚間要了盤甜糕,坐在一處八角小亭,放眼是紅花綠柳,秀石清泉,好是愜意。
“小海。”有人搖著摺扇,晃悠悠走來。
“明月公子不與他們討論你們的正事,跑出來做什麼?”
“我有話想問小海。”
“和小海說話?“我好笑,“是要故意招惹秋長風生氣麼?”
“長風有沒有……”婁攬月拿扇柄撓了撓頭皮,“有沒有和你說起一些事?”
“他和我說了好多事。”這明月公子既然坐下了,還坐立不安的,是內急不成?
“他有沒有和你說起……說起……他的王妃?”
“他的王妃關你何……呃?”
作為秋長風至jiāo好友,又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青年俠客,若無緣故,不會問起友人之妻。
我把甜糕推開,棒頰瞪眸,仔細將明月公子端量:目光閃爍,言辭游移,表qíng晦澀,舉止飩拙……嚴重違反了明月公子自在無拘的處事風格不說,更失去了這位江湖大俠慣有的瀟灑隨意。這失常種種,可總結成四字:為qíng所苦?
“你……認識秋長風的王妃?”
“是啊,認識。“婁攬月低喟,我從未見著在他的臉上會出現如此揮之不去的沉重,“為了替其父打創江湖力量,堂堂郡主殿下,曾屈尊做過我幾年的副手。”
“喔。”有故事聽,有好東西吃,不需多話。
“所有人都認為,我和她之間,是我欠她。因我的不思安定,不願被婚姻束搏,致使她傷心離去。“婁攬月臉苦聲苦笑苦,“小海,你當初離開長風,是為了什麼?”
“好多好多。”
“長風的雄心壯志,也是其中之一罷。”
“是……罷。“楚憐星和他的王妃,固然是重頭原因。他的野心,他的追逐,也曾是我避之不及的。如今,許多東西仍然存在,但刺進他胸膛內的那根琴弦把我心纏住,再難逃離。
“盼瑩,和長風是同一類人。對盼瑩來說,家族的榮rǔ興衰重於所有。”他揉著兩眉之間的蹙峰,像是想把其間濃霾揉去,“在機詭變幻的廟堂中,她比在江湖更能如魚得水。”
“有道理。“那位西衛王……不,是瑩郡主,我雖然僅著一面,但印象頗深。她和我,和管艷,和冷蟬兒都大不相同。我們三人雖xingqíng各異,但本質上,只是一個女人而已。而她,是能與男人分庭撫禮的罷。眸光堅毅,氣勢沉定,行止間,一份縱橫捭闔的恢宏氣度隱藏其內,與高貴凌人的秋長風站在一起,與其說是一對相得益彰的男女,不如說兩隻足堪並翼頡頑的蒼鷹。
“你喜歡過簡單日子,長風是個與簡單無緣的人,於是你離開。我喜歡享受天地間自由翱翔的生活,但她對我的期望,是能與她共赴凌雲之志,所以,我和她終是分離。”
也就是說,他和瑩郡主,是我與秋長風的另一版?
“自得知她的身份那時始,我就想到我們有今天。我一度曾抗拒自己對她的心動。但她啊,太懂得如何拿到自己想要的,一步一步讓我的感qíng無所遁形。”
越是說,越是像了呢,瑩郡主和秋長風。
“可是,還是不行。我們對人生的期望太不同,她對未來伴侶的期望更非我所能達成。我的家世,在江湖,是名門望族,但無一人身居廟堂,對她助益太淺。就算並非如此,我也難以自私地為了我的感qíng,將整個家族的未來一併奉送。其實,我讓自己配合她的腳步時,已是一種勉qiáng……”
我……理解那種感覺。當初,秋長風希望我能站在他身邊,希望我能大方容納楚憐星,我皆是力不從心。
“當初得知她要與長風聯姻時,我雖大醉三日,但沒有阻止。既然,我不能助她實現她的夢想,也不能阻止她為實現夢想付諸的努力不是麼?儘管,那會令我……”
他擰眉掩胸,一聲短促低喘,就像是忍了剜心之痛。
我將手放他肩上,“你恨秋長風麼?他該是知道瑩郡主和你的關係的,卻奪友之妻,你恨他麼?”
他搖頭,“我反而慶幸,她找得是清風。至少,清風會替我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