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就是那一天。
“來了來了,幾位少爺,幾位小姐,五鮮丸子、蟹huáng小包子到了!”端豐樓的掌拒親力親為,替自傢伙計行送膳之責,只為了一睹這些仿若畫中人物的俊男美女們的仙容。
“李記包子的招牌三鮮包到了,少爺小姐們請慢用!”李記的老闆也將美食送到。
“太好了!“坐在櫃檯上與掌柜聊興正酣的冷霜跳下來,身子還未沾椅凳,一隻包子已經在口裡去了大半,“離開兆邑一年,最想的,就是這李記的包子,百吃不厭吶。李老扳,你到底要不要隨本少爺去南方,一個月給你五十兩銀子如何?”
“嘿……”李老闆望著這位明明是個女兒相女兒腔女兒作扮舉行言談卻總將自己歸於“少爺”之類的嬌美少女,一逕憨笑,“小姐您是吃著新鮮才會這樣喜歡,若你每天總吃包子,就該厭了……”
“就是嘛,李老闆不必理她,她的話能作準,豬就能上樹!”一個把花生米拋在空中再以嘴巴接住的英朗少年出聲,將一兩紋銀彈進李老扳手中,“再送兩籠過來,今天本少爺的肚子特別餓!”
“好好,這就去這就去……”
李老闆你該問問他兩籠夠不夠?要不要把您家的鍋碗瓢盆都端來給他,這人是餓死鬼轉世!”冷霜姑娘豈會是好相與的?美眸斜也著冷清,道。
“姓冷的假小子你在說誰?”
“姓冷的娘娘腔你在說誰?”
李掌柜咧咧嘴,識相退場。
而店內他人,早已司空見慣,有兩位下棋的仍在對奕,有兩位已坐到桌邊大快朵頤,任那兩個人愈吵愈是熱鬧,沒人肯稍示關住。
莫怪他們沒有兄弟姐妹之義。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冷“字,但這二位同姓不同宗的冷氏少男少女,卻像是宿世冤家,見了面,若是三句沒有濺出火星,他們每個人都要探頭看一看今兒個正午的日陽是否懸到了北邊天上。
“幻兒,你走錯了,你走到此處,就別怪哥哥我手下不留qíng嘍。”面容英挺,笑顏和熙的秋觀岳悠然道,執起黑子就要攻城掠地。
傾幻兒盯著那盤因自己棋差一差就要敗如山倒的棋局,抬起盈盈美眸,嘟起桃花瓣般的薄唇,柔喚:“哥哥~~”
又來了!秋觀岳揉眉苦笑,“幻兒,你不能每次都用這一招……”
絕美小臉怯意不改,“哥哥~~”
“你這樣,很jian哎……”
“哥哥~~”
“好罷好罷。”秋觀岳將手中黑子丟下,“請便。”
“謝謝哥哥!”傾幻兒笑靨如花,手底極利落地將走錯的那步棋退回遠處,“哥哥,快行棋,讓我們開始一場公平較量罷。”
公平?秋觀岳多想對天長嘆,敢問這位小姐可知道“公平”兩字如何起筆?
“瞧瞧,雖然說這觀岳不是幻兒的親哥哥,但人家才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秋’字,多和睦,多友愛。”傾慕飛啃光了一隻jī腿,對那廂兄友妹恭的場景不吝褒揚。
婁珏則剛剛飲盡一壺上好花雕,嗤之以鼻,“你這是在同qíng觀岳麼?你忘了,那位是傾幻兒,不是秋幻兒,她該和你同姓才對。”
傾慕飛打個冷顫,一臉敬謝不敏,“別個我們傾家忠厚傳家,家風淳良,出不來那樣一位祖宗,您口下留qíng。”
糞珏愉悅大笑,“看來,幻兒的虧你也沒少吃嘛。”
“也?”傾慕飛回之一謔,“你是想拉攏同盟者麼?”
“你——”婁珏才想反唇相譏,店門口光線微暗,有道長影踏進店來。
來者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眉長目雅,周身上下,散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書卷氣息,但看那身絳色寬襟長袍,似是外域來客,說得倒是一口流利漢話,“店家,訂一間上等客房,上一桌……”
“對不住,客官。”掌柜趕緊迎上,“咱們今兒個不對外執業,您要是用膳投宿,出門往東行不過百步,就有一家客來居客棧,與咱們這邊是不相上下的……”
“這倒奇怪了,為商者,以利為本,還有生意送上門不做的?”來者淺哂,“可是,本公子看了半天,就你這家店還算合意,如果一定要住呢?”
淡泊客棧。這個名字,出奇的合他胃口。
“這……”掌柜好言道,“客官您就別難為小的了,咱們店今兒個的確是不待客的,您看……”
“這店裡已有客人不是麼?”
“這幾位啊,這幾位不是客人,他們是咱們的……”
“曹掌柜,和他廢恁多話做什麼?”剛剛與冷清一氣嘴仗又遭敗北的冷霜上前來,將滿腹的怨氣噴薄向無辜來者撒去,“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地?耳朵不好,眼睛有沒有毛病?外面有‘今日歇業’的牌子掛著,自己看個仔細去!”
來者清雅的面顏上微瀾不生,唇邊笑意越發和藹,“在下聽得懂人話,但聽不懂姑娘你的話。”
“你——”冷霜杏眸圓睜,“你是哪裡來的混帳東西,敢到這裡撒野?”
“撒野的並非在下,但凡有眼睛的,都會看得出這一點。“來者依舊笑意晏晏,“姑娘的家教有待商榷呢。”
“她的家教不勞閣下cao心。“冷清寒凜凜邁出步來,將冷霜拉到身後。這丫頭刁蠻任xing欠教訓,但能教訓她的,只能是自己。“閣下一望即知是知書識禮之人,應該聽到了掌拒的言語,請。”
有趣呢。這趟中原之行,又是賺個盆滿缽盈,無趣到令他失望,看這店裡的人物,除卻那位掌柜不談,竟個個都不像等閒之輩,說不定就會讓此行格外有趣起來。
“商家不拒客。在下既已進門,掌柜就該熱qíng相迎,滿足所需,此乃商家經營之本。將在下攆出門去,就等於一併將財神送走,大不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