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份,是青龍陣與長蛇陣的擺布之法,請二師父指點。”
“我不是說今日晚晌jiāo給為師即可麼?”馮冠武不能置信。
“這一份,我將昨日四師父言傳之道以圖作示,請四師父評點小徒是否真正領略了您的意圖。”
“你……”鄧玄學只能以瞠目作對。
jiāo完作業,籃空一身輕,樊隱岳道:“四位師父,隱岳迫於無奈,被四位師父認作了徒弟,認了也就認了。但隱岳還想有自己的清靜時光,今兒下午的時間,是隱岳自己的,四位莫來打擾,違者……”
四人屏氣靜待下文。
“隱岳將不承認其為吾師,今後將直道其姓,直呼其名,屆時還請莫怪隱岳欺師滅祖。”
“……”四人相顧無聲。
“隱岳告退。”樊隱岳恭身撤步。
待她纖細的影兒完全不見,樑上君眉鎖如川,馮冠武眉峰高蹙,喬三娘柳眉深顰,鄧玄學眉心攏皺,四個人齊聲聲道:“到底誰是師父誰是弟子?”
追著趕著纏著賴著巴著,收了這麼一個徒兒,何時也將自家為人師者的威儀與尊嚴一併收沒了?這還成何體統?!
四人腹中一聲吼,摩拳擦掌皆有恚怒一觸即發之勢,卻在各自目光落在各自面前的那份毫無瑕疵的課業上之際,偃旗息鼓——
良徒易得,異材難尋,尤其這塊材料宜文宜武宜玄宜醫經得起千錘百鍊時,一點氣受也就受了……有誰沒受過氣
一棟屋,屋前一眼泉。一眼泉,泉旁一顆松。一棵松,松下一盤棋。
此乃聖先生無心齋景致。一般時候,聖先生會居坐樹下,一手攬卷,一手執棋,看一頁書,行一步棋,獨尋個中樂趣。
自然,也有與人對奕時候
這時刻,暮chūn時節,落花紛飛,關峙持著一壺酒,來了。村中能與聖先生對奕者,非關峙莫屬。
“他們當真都收了那娃兒做徒弟?”聖先生執白,先走一步,落子後,問。
“收了。”關峙執黑,在思忖中落下。“我也曾設法阻攔,但幾個人收徒的願望太過qiáng烈,擋不住。”
“命數盡顯,擋不住了。”一顆白子在聖先生食中兩指間夾停良久,又在遲疑中落下。
“當真擋不住麼?”關峙鳳眸淺漾憂色,“明知將有生靈塗炭,不去阻止?”
聖先生邃瞳微閃,“如何阻止?殺了她麼?”
關峙揚眉,“她此時尚為無辜,如何殺她?”
“此正是問題所在。在她毫無抵抗能力時,她還屬無辜。在她成了氣候時,已然qiáng大。”
“聖先生能將昔日令人聞風喪膽的諸魔頭馴化成一gān甘於平淡勞作的村民,不能改變她麼?她此時心xing尚屬良善,應該容易得多罷?”
“縱然命中注定事,亦五分看天,兩分看緣,三分靠人心。而人心又是其中最不易掌握之事。自古qiáng如帝王將相,凡以為可將人xing人心把玩掌中者,也大多敗亡於人xing人心。”
關峙眼觀棋局。此當兒下棋雙方志不在贏,是以這盤棋處處留有餘地,步步給人生機。若由她來執子,該是何等局面?
“你很關心那娃兒?”
關峙頷首。
“為何?”
“我沒有先生的預見之能,先生從她身上眺見了血光劍影,我看到的,只是她的善良無助。”
“你想幫她?”
“的確想過。”
“想如何幫?”
“助她早一日走出心靈迷障,獲得一份安樂。”
“你認為自己可以改變結果麼?”
“我力量微弱,也只得盡力而為。聖先生不也說人心是最不可估量與預測的麼?總要試過方知結果。”
“也好。”聖先生頷首,“有你去做,也好。”
然而,此話音落地,透過關峙,聖先生不僅看到了那娃兒往後命數中的刀光劍影,還有……糾纏不清的孽海qíng緣。
聖先生微微怔忡了。
先前,會悖規把對那娃兒的預見告知關峙,無非是想借關峙包容寬納之xing試著將未來之事有所改變。但在關峙如己所期望的做下打算的霎那,另一波預見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