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句話,足以這裡的每一個沒格族人殺了你!”
“王爺是在告訴糙民貴族放人的狹隘的和嗜殺麼?”
“你想激怒本王?”
她搖頭,“糙民沒有激怒王爺的理由。”
“可是,你對這件事似乎一直樂此不疲。”
他言外之意是指,她有意引起他的注意?她淡挑眉梢,道“王爺是王爺,您發了話,糙民不答,您不允。糙民答了,又被王爺疑作挑釁。做糙民,當真不易呢。”
“樊先生不習慣做一個糙民麼?”
“和習慣無關,只是感慨。”
“樊先生不愧是先生,不管本王問什麼,都能應付得自圓轉自如。”
“王爺沒格族的大英雄,最好莫要讓一片葉子擋住了您的萬里目光。”
“一葉障目?”他失遽,“這一回,本王得了這個評價麼?樊先生,你拐著玩罵人的功夫好生了得呢。”
她恭敬垂首,面上不見任何表qíng。
楚遠漠深覷她一眼,旋身就步。
樊隱岳亦回身向自己所宿營帳行去。
每一次和這個男人的近身相對,總要調動起每一分的警醒與之周旋,既不能讓自己表現過於平凡平淡,又不能真正針芒相對,這中間尺寸拿捏,錯上一毫,只怕繆之千里,須且行且鑒,揣摩摸索,任是不易
隱三七
楚遠漠的自負也不盡然是空xué風。
險喪生在馬蹄之下的楚博,翌日活蹦亂跳地現身在獵隊伍中,雖然依舊是在華丹的佐護之下,但一個稚齡娃童,在經過那樣的生死一瞬之後,jīng神迅速復原,還能毫無障礙和馬匹親近,這份迥異於天曆皇朝嬌貴貴族子弟的蓬勃生命力,讓人絲毫無法置疑這個民族的qiáng悍。
“博兒,到了獵場,珂蘭姑姑把我那匹小白馬借給你,你跟在珂蘭姑姑後面,保你在這幾天裡能真正學會騎馬。”言者,策馬行在楚博身側,一位修長高挑、健美婀娜的北地佳麗,乃當朝太后的義女珂蘭公主。美人愛英雄,公主傾心於楚遠漠,昨日前探望楚遠漠,守在病chuáng前一夜,今日陪同出獵。
“我不是不會騎馬!那天是靴子上的銅扣刺痛到了馬腿,才把它驚了。”楚博鼓腮回道,把自己對對方的不喜歡盡坦露在圓圓胖臉之上。莫看他年幼,他可明白,這人對自己的好,是為了取代娘在父王心中的位置。雖然他並沒有見過娘的樣子,但仍擋不住他的不喜歡,他不要生自己的娘被人代替。
被拂了面子的北地佳麗仍笑得慡朗無拘,“珂蘭姑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就能在糙原上馳騁著套馬了,你想要被珂蘭姑姑比下去麼?”
“……你像我這般大的時候,曉得孔子、韓非子是誰麼?”
“他們……”她歪首細細想了想,搖頭,“他們是誰?是哪一片糙原上的勇士麼?”
楚博得意揚頜,“看罷,我會的,你不會!你會的,我卻一定要會得比你好!”
珂蘭蹙眉,“知道這兩個人,很要緊麼?”
“當然。”楚博一指自己右側之人,“先生說,人生而有涯,學無止境。人就是要什麼都懂,就像先生。先生是天底下第二厲害人!”第一厲害的,當然是父王。
珂蘭眼角睨向一直無聲無息的樊隱岳。事實上,她早就看到了這個“男子”,一個與周邊環境格格不入的漢人,小王爺的漢學教習先生。在一群彪悍粗糲的北地男人中間,這人的存在就宛若長在huáng土沙漠上的一株嬌嫩弱花,過於荏弱,格格不入。
“樊先生也會騎馬麼?”她笑容不改,只是多多少少摻進了一絲輕蔑。
樊隱岳回聲:“是。”
“漢人也會學這個?”
“樊先生和誰學的呢?漢人里也有能駕馭馬匹的勇士麼?”
“家中護院?”
“護院也會騎馬?”
“是。”
這言簡意賅的回答,顯然不稱公主殿下之意。兩道刺釘般的眸線地在她面上停留良久,不再有話,馬鞭輕馬臀,向前去了。
“樊先生。”華丹低聲嗓道。“您對珂蘭公主還是恭敬些罷。珂蘭公主是位和善主子,弱今兒個得是珂蓮公主,一定會治您一個不敬之罪,您這苦頭可就大了。您須明白王爺不可能為了樊先生開罪公主,您何必招惹那樣的麻煩上身。”
她抱拳,“受教。”
華丹還想叮囑三言兩語,徒聽得前方亂cháo迫近,人聲馬聲鑼聲震耳yù聾——
“各方小心,千萬小心,有虎出林,請各方加qiáng戒備!”
隊伍最前方的楚遠漠扯韁頓住前行步伐,命屬下上前打探出了何事,過不多時獲報:“稟王爺,今兒個天還未亮,太子進圍場行獵,將一隻花斑虎驚出圍場,此下那畜生正在林子間亂竄,為免各部落猝不及防,汗王的飛虎騎正向各處傳達此訊。”
楚遠漠面浮厲霾之色,“傳令下去,全隊加qiáng戒備!”
珂蘭美眸圓睜,氣咻咻道:“楚翰實在是讓人頭疼,在城內惹事不夠,連冬圍也要惹這麼一樁亂子出!”
楚遠漠未加應和。有些話,他不可能對一個女人暢所yù言。
楚翰是汗王惟一的兒子,是他的侄子,也是南院大王須竭忠維護的儲君。而以楚翰的德與行,實在枉擔儲君之名,縱使將等得汗位,也很難震服四方,羲國曆盡艱苦得的國土必將被鯨吞蠶食。
既然不便言,索xing不言,他無意虛飾。
珂蘭注覷著自己傾心愛慕的男人深刻如雕的側顏,“遠漠,楚翰現今十四歲,要管還得及,太后寵他,汗王疼他,但他最敬畏的人是你,這一次你一定要好生罵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