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個人,對他有言傳,有身教,明明離得如此近,卻是如此的不想讓他親近。他卻是如此想要親近,想要將心頭血多話兒一股腦對她傾訴。
“你如何答她?”
“我不想走。姨娘並不知道我已經能夠行走了,我暫時也不想讓她知道。”
“你的確不能走。南院大王府二少爺的身份你不能丟下。”
“你以為那個毒婦會容許我用這個身份?”
“她不容許,另一個比她更能做主的人會容許。”
“誰?”楚遠陌捏著棋子的手指收緊,工整的眉峰,向眉心蹙攏。
“你的兄長楚遠漠。”
“他?”他冷笑。“你怎麼會指望一個過去四年不曾想到我的人替我出頭?”
“他會。”她說的篤定,探手,一根根打開他收緊的五指,將他攥在掌心中的石質棋子取出,放在棋盤上。“少了這枚棋子,你要如何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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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那日書房過後,和她已經有半月未見了罷。
在踏著滿地落葉,楚遠漠遠遠看見了那道修長身影,待其轉身,那張清若秋月麗若朝花的顏容進入眼帘,胸間鬱積頓作稍減。
“見過王爺。”那人影,落落大方、有禮有節的一如往時,彷佛不曾受半月前那場曾論及婚嫁的談話困擾半分。
“樊先生。”即將錯身時,他把她叫住。她想天高雲淡無事人樣,還要看王爺他允是不允。
“是,王爺。”
“本王想告訴樊先生一事。”他面色緊正,語氣沉凝。
“王爺請示下。”她神qíng亦端得鄭重。
“本王的提議尚有效,歡迎樊先生食言而肥。”
“嗯?”她面浮惑色,不明其意。
“本王說……”他頓了頓,要笑不笑,幾分揶揄,幾分壞意。“本王娶樊先生的心意尚未過期,樊先生若是後悔錯過本王這等天下第一好的夫婿,不妨請早。”
她明眸怔瞠,一時間無從應對。
難道見清心淡顏的樊先生有這等可愛表qíng,不由得南院大王煞覺新鮮,好心qíng地低笑出。好吶,這一笑,將這些時日沉壓在胸際方寸的些許煩緒dàng輕滌薄,甚覺鬆快呢。
她眉顰了顰,一抹惱意掠過眉心。“王爺這麼說,糙民是不是可以認為王爺另一個提議也是尚未過期呢?”
“另一個提議?”
“王爺曾說糙民是您的朋友。”
“當然。”
“朋友之間,若某些話說重了,應該不必吃罪罷?”
楚遠漠失噱,“本王記得樊先生從都是不畏權貴視死如歸的不是麼?”
“這件事,關係到別人生死。”
“哦?”楚遠漠挑眉。“既然這般嚴重,就找個僻靜地方從頭說起罷,樊先生,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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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遠漠以為這場賓主對談,是她有求於自己。
這些天,他一直等著。
她很聰明,應該想得到他有能力使她家人逃脫困厄。他不會卑鄙到以此相挾,卻也不會聖潔到分文不取。畢竟,若當真異國救人,必定要大耗氣力。至於會取些什麼,端看屆時心qíng罷。
烏達開將她身世挖掘時,他方明白了她身上那股無形傲氣源自何處。出身望族又負有才女之名的女子,的確該有幾分孤芳自賞的清高。但,一個人被迫背井離鄉,任是再多的傲骨,也要在風霜侵襲下扭曲變形,正如huáng鍾毀棄,又似瓦釜雷鳴。而他家的樊先生猶能清貴如昔,清脫到彷佛不沾俗塵,難怪會讓色中魔王翟煌化身水蛭,為之不惜與他弄僵了jiāoqíng。
萬萬沒料到,她所說事關別人生死大事中的別人,是他的弟弟。
“……怎麼可能?”
“糙民也覺不可能。也是在近日,他才告訴糙民他是王爺的兄弟。”
他蹙眉沉顏,“帶本王過去!”
一前一後,行走了約摸有兩刻鐘工夫,打亭台樓閣處行至林深糙藏地,楚遠漠豹眸厲掃四遭,“本王怎不知道府內怎會有如此偏僻的地方?”
“您的王府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