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嘲諷本王麼?”
“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他條伸長臂,將她攫入臂彎,兩目多多距她清麗顏容不足寸處,“樊先生,坦然告訴本王,你到底在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糙民不是商人,不會打算盤。”
他方唇揚起危險弧度,臉再向前欺近,“又要和本王賣弄先生的口舌了麼?”
“又是糙民說是錯不說亦錯的時候了麼?”
“樊先生的口舌,實在是妙,妙到想讓人……”他眸光一閃,驀低下頭去,順從此下心地渴望,將那兩瓣秀唇擷入口中品嘗……
隱五七
這個“品”嘗,短促匆忙。
並不是因為品嘗者不滿入口滋味。相反,南院大王滿意極了唇間細膩溫潤的觸感,淺嘗輒止已不夠,及待yù攻占深嘗之際,被突外事所擾,不得不中斷。
“你在做什麼?”
聞得這聲粗啞斷喝,他移目睇去,迎見一雙敵意深濃的冷眸,那冷眸瞳心深處,隱有金光燦動。“……遠陌?”
楚遠陌眸抿唇不語。
“當真是遠陌?”楚遠漠端量著這少年,從他眉目間,依稀尋到些許幼時行跡。“遠陌,你一直在府里?”
楚遠陌甩開臉,倔聲道:“不在府里,我能在哪裡?還是你希望我在亂葬崗?”
“你……”楚遠漠不喜被人頂撞拂逆,眯眸生恚,卻在睨見他舉身襤褸、滿面疤痕時,火氣稍偃。“帶我到你住所看上一眼,有些話,你慢慢說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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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一次兄弟重逢,樊隱岳事先加以鋪排。
將近越發潔淨的陋室布置一舊,使得腐氣重現,破舊返歸;給楚遠陌面上頸上塗慘huáng之色,重生累累疤跡;將慡落姨娘送的幾件新衫消影滅跡,令他舊衣新穿,襤褸裹身……
“居然……這些年,你居然當真被人扔到這裡無人過問?”楚遠漠環視周遭,良久,問。
“當然不是。”楚遠陌譏笑。“若沒有人過問,沒有bī著我吃剩飯喝剩湯,我哪能有命活到這一時?如何見到微風八面的你?”'
“遠陌……”楚遠漠寒聲。“莫要更激怒我,我現在,已然很生氣。”,
他生氣,當然生氣!在他的南院大王府內,王府二爺所處的境地連一個奴才都不及,且還要經年累月受惡奴所欺,這等事,匪夷所思,偏偏在他眼皮下發生。
延定城原位南沿部落首府,這座王府屬原部落主大興土木修建的豪宅,牆外有牆,門外有門,儼然宮殿格局。他入住王府之後,為不讓偌大宅院分散了府內侍衛的守衛jīng力,以內牆為界,內牆之外外牆之內除前後大門外俱棄之不顧,內牆之內則嚴加守備,為真正王府區域。這間座落於內牆之外最偏荒之地的陋房,遠離王府警戒範圍,所以,瞞過了他的眼,致使數載未覺。但,這不足以成為他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王府內畢竟還有奴才曉得這樁事不是麼?南院大王的威嚴何時容許這些不知誰是主子的奴才漠視到這般田地?
“你說,你是在去年冬天時候發現了遠陌?”
樊隱岳言中講道,去年冬時訪友夜歸,尋近路由後門進府,因著光線幽暗偏離了主徑,愈走愈是偏僻,直至聽加了粗嗓rǔ罵之聲,尋聲見著了唄粗壯奴婦rǔ打著的楚遠陌。彼時這位王府二少右腿扭曲,滿體褥瘡,較當前qíng形láng狽百倍不止。她初以為是受懲的府內下人,出於惻隱之心施醫療治。直到近期,對她有了信任之心的楚遠陌講出自己的身世。
“你既在那時便發現了遠陌,不管是否直到了他的身份,都該知會本王,不是麼?”
“原因有二。”樊隱岳從容道。“一,糙民那時並不確定王爺曉不曉得二爺這般處境;二,糙民尚無從確定置二爺如此境地的人是否王爺。若王爺一直曉得二爺處境,或王爺有意對二爺施以懲罰,糙民貿然向王爺稟告了,只是給二爺和自己徒惹麻煩而已。”
這個才被自己吻過的女人,一張臉兒淡若秋霜,沒有半分他所期待的嬌羞也就罷了,還要這般有條不紊是不是?“你沒有想過若懲罰遠陌的人是本王,你為他出手醫治,是在與本王做對麼?還是樊先生壓根就不在意與本王做對?”
“糙民若有那個膽量,該救他逃出貴府才是。初時救他只是出於醫者天xing,何況既然被扔到這一處自生自滅,糙民拿他權當習醫練手有何不可?”
“樊先生……”他目光鎖住她,身勢bī著他,氣息籠著她,他想試試,這女子可有面目失色驚慌無措時候……
“你不想把我帶出去麼?”
又是這道倔qiáng聲嗓,饒進了南院大王的思緒。他不得不回頭,望著自己一父同生的兄弟,“你隨我!”
“你前面走,我腿腳不好,可能要慢一些。”楚遠陌拿起門後頂棍,一手扶住,一手探向樊隱岳,仰頷傲道。“你扶我。”
她縴手方伸出,便被他牢牢握住。握緊的力道使她眉心幾不可察的一顰,腳尖輕抬,重輾過他腳背,“二爺,您慢走。”
暗光粼粼,隱cháo涌動。誰在暗,誰又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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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過去,柳持謙終確定,若他不先開口說第一句話,眼前這位不介意和他對坐整日,甚至更久。
一個怪人。
幾日前的深夜,燈下讀書的他若有所覺的抬頭,此人便坐在了自己對面。鬼魅般的行徑,謫仙般的形容,此怪一。主動約他到了這間茶樓雅座,卻半響無聲,此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