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約本王,是為了和閣下相對無言麼?”他不介意先言,雖然這會讓他有輸人一分的厭惡感。
關峙淡笑搖首,“不是。”
這個不及弱冠的少年王爺,將當年的自己給比了下去。縱使在夜深人靜時見到房內突兀多了一人,也只有微微一愣,淡問一聲“閣下何事”。約他到茶樓一敘,他便當真獨身赴會。處變不驚,安之泰然,王者之風已見雛形。
“兆郡王與在下並不相識,何以赴約?”
“奇怪了,閣下邀約,是希望被人慡約麼?本王就了,難道還須向閣下解釋本王心跡?”搖一柄素麵紙扇,玉冠錦帶的柳持謙自在悠閒,直讓扮小廝立在關峙身後的吉祥暗嘆:好一個光鮮皮囊,可惜能看不能吃。
“閣下,有話請早,本王興許下一刻便有要事上門,無暇奉陪了。”
“你還記得令姐的相貌麼?”既然有話請早,索xing直入主題。
柳持謙揚眉,“本王的姐姐?”
關峙加以註解,“你那位據說死去了有四年之久的姐姐。”
素麵紙扇條然頓在錦質衣襟前,幽冷光華一點點從微微上挑的眼角散出,柳持謙仍在笑,笑中含鋒,“閣下何不一氣講話說完?”
“你認識她麼?”關峙從胸前暗囊里取出一疊絲絹,抖落開,是一張淺勾淡描的工筆小畫。
目光落在畫中人的芙蓉面,柳持謙瞳孔遽張。
兆郡王少年早成,內涵城府,早練就喜怒不形於色。若非關峙兩眸定定,在其瞬眸里捕捉到了那一線微變,將無從揣測。
“為怕兆郡王識人不清,這一張是她四年前的樣子。”關峙料定對方在明了自己意圖之前不會再發一字,逕自道。“如今她變化極大,與這副樣兒相差頗遠了。”
柳持謙額頭一突,“如今?哪裡的如今?”
關峙長指勾了杯耳,端起清茶,覆眸淺啜。
吉祥嘴兒一噘,“但是叔叔,月兒姐姐不管怎麼變,都是個美人胚子,不像我,照照去,總是這一張臉,好沮喪,好嫉妒……”
“月兒姐姐?”
“各人資質並不相同,你又何必徒勞羨人?”
“叔叔什麼意思?您是在說我永遠及不上月兒姐姐?永遠這樣丑下去麼?”
“什麼月兒姐姐?”
“月兒有點,你沒有。你有的,月兒亦無。”
“這是在寬慰我罷?雖然我看不出叔叔這話是真是假,但還是受用……”
“二位。”兆郡王忍無可忍,將手中茶杯重聲砰在桌上,眸光森厲。“你們是在告訴我,你們畫中的這個人仍然活著,可對?”
“當然,月兒姐姐費了恁大的力氣才逃了出去,當然要活著!”吉祥舉手,不無憤慨道。
柳持謙驀地立起,“她在哪裡?”
吉祥雙手抱胸,“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們找我,不就是為了告訴我的麼?”
“非也。”吉祥搖手指,晃腦瓜,好整以暇。
“你——”
“她是你姐姐,柳夕月?”關峙舉眸淡問。
“你們之所找上本王,想必事先做足了功課,何必廢話多問?”柳持謙甩衣回座。“說出你們的目的。”
吉祥輕嗤,“我們哪裡做什麼功課?只不過從街上聽了一堆雜七雜八的閒話,歸歸攏攏就找上了你。你當我們願意找你麼?闖你一趟王府擺平你家那些侍衛費了我不少事呢……”
“只要知道了她是你的姐姐,便足夠了。”關峙從取了一塊碎銀擲在桌上,長身站起。
“不准走!”
那兩人聽若罔聞,舉足依舊。
“站住!”柳持謙箭步閃身,阻在兩人面前,白面朱唇的俊美容顏森氣凜然。“我不知你們是什麼路,抱有什麼目的,但你們如果認為能在本王面前想就想走就走,那就錯了。”
“哼,我們偏偏就能在你面前想走……”
關峙瞥去一眼,掐腰揚頷不耍潑辣的吉祥便住了口。無奈呢,明明曉得自己縱算再怎樣撇潑使悍峙叔叔也不會出手教訓,但就是不自覺地不敢盡興放肆。不止是她,整個村子哪個在峙叔叔面前不是如此?
“兆郡王從不曾懷疑過令姐尚在人世麼?”
“她在哪裡?”
關峙再瞥一眼。待命的吉祥立時道:“她被人活生生丟進地宮,要給活活埋了!她怎麼逃出的咱們不清楚,但不用腦袋想也能知道歷盡萬般艱難!你呢?光光亮亮地享受你榮華富貴的時候,壓根從不不曾懷疑自己的親姐姐死得蹊蹺罷?還是你總算有疑心,為了不誤你的錦繡前程,也給忽略不計了?”
這次第,兆郡王如遭雷亟,冷靜表相驟然打破。
親姐的死,他何嘗沒有疑惑?但他想過千種可能,卻從未想到過……她被人丟進了地宮?!當初皇后薨逝,他為負責cao辦皇后葬儀的官員之一,親自走進過地宮。在一座煉獄般空間內,她是如何熬過?又是如何逃脫?
“她……”他抬眸,哪裡還有半條的人影?“人!”
“王爺!”隱伏在樓下權充茶客的諸屬下當即條忽現身。
“方才兩人向哪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