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胎生下女兒時,已有一子的正妃尚不覺有危機。第二胎,娘親與正妃同年生產,正妃先產一女,娘親得子。且此子方一落地,所得入侵寵愛即超了正妃之子。正妃不知
受了哪位高人指教,與良親王發過一場口角後,姿態大變,對側妃之子視若已生,常抱到自己房內以已rǔ餵養,那孩子長到五六歲,還要時不時領與之同眠。其親耳親女因
此生嫉,欺負那孩子,正妃含淚掌摑兒女,痛教兄弟姐妹間的親愛之道。在良親王眼裡,在所有人眼裡,正妃如此,可謂賢惠中的賢惠,慈悲中的慈悲。我娘若要阻攔正妃奪
子,莫提那些壓在頭頂的教條理法,整個府里的下人都會暗論她不知好歹,狹隘好妒。那兒子前探望娘親,有禮且生疏,我罵他不認親娘,他則指責娘為何不能與慈柔的大
娘和睦相處,還把女兒教導得如此傲慢無禮……正妃實在是一個頂厲害的人,她奪走了別人的親生骨ròu,享受著這塊骨ròu的孺慕,博盡賢惠名聲,又以這塊親生骨ròu刺痛生
這塊骨ròu的人。”
女人的確被刺痛了,痛到險不能活。每一回熱子探望過後離去,俱須臥chuáng三日,不食不睡,形同死人。直到,女兒終忍不下去的痛苦咆嚎將她哭醒,讓她記起,她還有另一塊
骨ròu須她用盡全身氣力呵疼……
“那等境況之下,娘親能做什麼呢?她若全然不顧地前去奪子,必定正如了別人的意,為自己落得妒婦之名同時,還未必能將親子奪回。縱奪得回,又如何面對親生兒子疏
離淡漠的目光?若親生兒子在自己面前哭著要娘,要不是她這個娘的娘,qíng何以堪?她只得忍著抽骨般的痛,將自己對兒子的思念和親愛一寸寸淡化,一寸寸抽離。從此,她
讓自己的世界只有女兒,眼中心中只有女兒,為了女兒,她忍受得了一切凌rǔ,哪怕主動親近自己並不想親近的男人,哪怕付出僅僅三十一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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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斜西天。城郊。一所破落廟宇內,一堆柴火燒得噼啪作響。
火畔,樊隱岳以火棍挑著火勢,淡淡敘,從頭到末敘罷,面平如水,氣不長出。
她身側,吉祥哭得淚水漣漣,泣不成聲。
坐在門邊的柳持謙,無言無聲,無波無動,仿若不存於此界中。
“我今日說起這些,是為了讓吉祥明白我和他之間的恩怨原委。我改了相貌回到這天曆皇朝,自然是有事要做。我不指望獲得兆郡王的幫助,可請他莫成為我的阻礙。否則…
…”
“樊姐姐……”
“否則,你會如何?”柳持謙冷冷遞話問。
“我會親手送你……”她唇上忽揚笑弧,形如彎刀。“去陪娘。”
柳持謙連眸睫也為眨動下,扯唇,“你居然學會殺人了?”
“是呢。”她語聲輕柔,彷佛怕驚嚇了什麼。“雖然,我在地宮中發過誓,這一生決不再親身弒人,但若是你,我不介意讓你成為劍下的第三個。”
“這……”吉祥左看右看,兩廂為難。“樊姐姐莫生氣嘛,他是你弟弟……”
“他若不是,現在已是一具死屍。”她將手中木棍擲進火里,拂手起身,邁過兩人。
“樊姐姐,峙……”叔叔找到了你麼?
吉祥下面的話兒尚未出口,樊隱岳頓身,回首,“吉祥,你對兆郡王的心思,我聽大師父說起過。”
吉祥面頰立刻燒成火紅之色,“吉祥只是……”
“人各有志,你的心qíng,我無權置。但,好歹你叫我‘姐姐’,我們有村中三年歲月,我應該問你一聲,你認為當有一天須在你和他功名前程之間做一抉擇時,他會選什麼?
”
吉祥面上赧意遽退,齒咬下唇,“樊姐姐想告訴我,他不會選我,對不對?”
“對和不對,輪不到我說。”
“他不會選我。”吉祥笑,明明嘴角到眸瞳儘是笑意,卻似有萬般淒涼。“就像你們的入侵,就像樊姐姐呢,qíng愛永遠奪不過你們心中要做的事。”
逐五
江山遼闊,河川秀奇。物阜天豐,盛世太平。天朝威儀,大國泱泱。
太后壽誕,各方俱朝賀,舉國上下聞風而動,每業佼佼者盡集京城,yù在這歡慶當兒尋個謀生機會,湯中分羹。一時間,縱是伶人的戲詞,說書者的貫口,也都為了應景應
時,多了不盡的溢美辭藻,歌功頌德,虛應時風。
自然,也有人不願同流,惹旁觀者的大不認同。
“說書先生,怎麼您這說書的和別人不一樣,您沒聽著人旁人不是夸這世道就是夸咱們的朝廷,在這種題字里聽著喜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