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等死,卻去找死?”樊隱岳挑眉。“你們以為走得出去?且不說其它,單說你們身上的傷。在這時節,徒步前行,動氣動力,必然惹得傷口開裂,屆時寒氣bī入,凝血
成冰,除了死,你們還有第二條路麼?”
“我們……”兵士們臉臉相顧,無言以對。
“梁將軍行前向本參贊發了誓言,定會設法回救援。你們等在這裡,有帳篷蔽風,有柴炭供暖,有兄弟彼此依偎打氣,尚有一線生機。真若盲目走了出去,不啻是嫌閻王爺
勾魂勾得太遲。”
頓了頓,暗暗吸氣,再吸氣。“你們拿走糧米,難道要留這裡的這些曾與你們出生入死的兄弟活活餓死?縱然他們都和你們一併走了,凍死病死傷死在路上時,你們又能顧得
了誰?”
牙關緊闔,素手緊握,撐住虛軟身軀。“我們已經熬了恁多日,若在最後這幾日放棄,最對不起的人,是自己。”
“說得對,說得對!”軍醫前幫腔。“參贊說得對,依你們這身子骨,走不到半天就得死在雪地里。還是快回去,好好養傷治病,等著都督救。快回去,快回去。”
“為了你們自己,更為了同袍兄弟,回帳里去罷。”最後,樊隱岳搭了一個順坡台階。
兵士們挪動腳跟,一點點蹭向帳門。
一口氣松下,樊隱岳連笑都不及,渦旋般的眩暈當即襲擊神志。
“隱岳!”
閉眸前,她仿佛見到天邊神光,要將她收納歸去。
她倒在了一雙疾馳的臂彎里。
逐三七
一汩氣流,溫而不淡,熱而不炙,在背心處緩緩注入,綿延四肢百骸,包裹住宛若浸在冰水內的五臟六腑,將其間的寒氣,一點點驅趕,一點點排擠,一點點消融……
“下針。”
沉睡在黑暗中的意識一栗:這個聲音……
“先刺百會、神庭、太陽,數三收針,再至晴明,數五收針。”
“……這個,關先生,這些可都是生死重xué,你確定要我如此下針?”
“下針。”
“說好了,你懷裡這個人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出了事我不……”
“下針。”
“下就下!”
隱隱的刺痛,傳至意識,她想醒,又懶醒,然後……
“行了,你將我帶的藥碗按療效拿給那些傷病者服了,出去罷。”
“你真當我是使喚婆子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沒有我在這守著隱岳,她早就……行行行,我出去,不必相送!”
她笑,至少在屬於自己的混沌里,笑了。若有時機,真相問問四位師父,他們一個個都是頂尖高手,為何會如此畏懼一個如玉般溫潤的男人……
“月兒……”
她一瑟。
“月兒,醒了對罷?不睜開眼,是不願看到我?還是不希望看得到是我?”
她撇嘴。這個人,絕對不適合扮演哀愁。
“月兒,你若不醒,我便……”
便如何?她提了提鼻尖,不信他能拿她如何。
“月兒,當真不醒?”
不醒,不醒,看你能奈何?
“唉,月兒這般的不乖,我只得罰你了……”
罰?要如何罰……嗯?!
溫軟的唇揉上她的蒼白柔軟,輕輕施壓,緩緩摩挲,輕憐蜜愛。
“先生……”她長睫顫動,美眸啟開。
“醒了?”他唇上勾出一抹滿意笑弧,猶貪戀連給幾下啄吻。
她定定凝視著他。
生死大關的徘徊,yīn陽兩界的jiāo困,她曾以為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在那樣時刻,她相見的人,只有一個而已。
“先生……”她抬指,抹過他的額際。“先生,我愛你……”這一輩子,她或許可以喜歡很多人,但她能愛想愛的人,只是他。
“好動人的告白。”他唇角上揚,兩臂將這個纖細嬌軀緊鎖向胸口。“我也是,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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