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我也是……什麼?或者,壓根不曾出現過這幾個字?
擁著厚軟毛氈,啜著滾談熱水,想著昨夜似醒非醒之間的耳語,樊隱岳乍疑乍幻。
“隱岳,吃飯了。”喬三娘端一碗粥進,且恩師姿態十足地yù以匙相喂,卻被她家得意弟子不領qíng地避過。“不吃?”
“……先生呢?”
喬三娘眼瞳壞壞轉了一圈,本想調侃一句,但見這娃兒能與外面雪光相媲的蒼白臉色,忍了忍,本本分分道:“去找故jiāo了。”
“故jiāo?”
“對故jiāo。我知道你一定會奇怪,我也奇怪吶。我問他,這方圓百里都不見個人影存在,你到哪裡找勞什子故jiāo。他居然告訴我,我找不到,是因為我不是他。隱岳你聽聽,
這話能聽麼?他竟還告訴我,他有幾個故友朋友隱居在距這邊三十里的無山谷,如果得是鄧玄學,一定能看得出端倪。”
樊隱岳頓悟,“隱居者是奇門高人。”
“是這個意思?”喬三娘啐一聲。“有什麼了不起,如果得是鄧玄學,隱岳你能挺到這時?就算他關先生得再快,也看不到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了!”
“三師父一直跟著隱岳麼?”
“那是當然!”
“為什麼?”
“為什麼?”喬三娘圓眸圓睜。“你還敢問為什麼?如果不是關峙bī著,你當咱們樂意呢?跟你吃風吃沙還要挨冷受涼,要不是看在你好歹能替咱們出一口氣的份上,咱們說
什麼也不會聽那個關峙擺布!”
好罷,這個話題不討人歡喜。“師父們這一路跟著隱岳,晚上住在那裡?”
“以你大師父的輕功,和三師父我的迭魂香,要借宿還不是輕而易舉?你軍營里有現成的帳篷,還怕我們沒有地方落腳?”喬三娘好不得意。
“……辛苦了。”這幾位師父qiáng韌得驚人,只有在關峙面前時,才是落得下風的一方罷?
“你這會兒身子還在虛著,喝了這碗粥,一刻鐘後服藥,然後睡上一覺。等你好得利索了,替我向關峙討一個明白。”
“……什麼?”
“就是……”喬三娘面現忸怩。“他為你治病時所用的那個針法,用得是那門哪派的療法,有沒有一個響亮名號?”
“沒有什麼響亮名號。”替答的,是踱進帳的關峙。“那針法,須有我的內力作為輔承,縱算將針法細細講給你,也無濟於事。”
言間,他坐上榻側,凝眸細細端量樊隱岳面色,“胸口還感覺有鬱氣堵塞麼?”
她搖首,尚不知如何卡式第一字時,突見他身後的三娘攢眉眙目、一臉氣惱地舉拳對他後腦狠狠虛晃了幾勢,遂忍俊不禁。
關峙睬不見背後qíng狀,唯見眼前人兒犀弧微露,不由也隨之淺哂。“笑能升清降濁,多笑,對你是好的。”
她反而斂去笑意,道:“先生只說我,自己又何嘗常笑著?”
“說得好。”他探手抓出她懷內毛氈,舒展開平鋪在榻,攬起她置放其上。
“……做什麼?”這qíng形,很容易令人向異處聯想,但她絕不會以為他在這個時候有這樣心思。
“裹你。”從頭到腳,將她密密包裹住,爾後橫抱而起。
“……做什麼?”
“帶你到適合養病的地方去養病。”說話的當兒,腳步已掀動。
“等等!”她微驚,伸手抓住軍帳支杆,“你要帶我離開這裡?”
“是。”
“你要我把那些傷病兵員拋在這裡,一個人離開?”若如此,她著許多日的堅持又何必?
“我的朋友會用雪車把他們送到羲國境內。”
“送他們離開麼?”
“是。”
“……他們是攻占奭國土地的羲國兵士,先生不恨他們?”不恨我?
“不會。”
“真的?”
“真的。”關峙一手托著她,騰出一手將她握在支杆上的纖指一根根理直,放回毛氈內。“我並不是真正的奭國人,我在這個國家的一切,曾如一個笑話。”
她一怔。
“你想聽,我會細細將給你聽。”他望進她幽幽眸心,兩人眼中,穩穩浮著彼此形影。
逐三八
無山谷,當真是無山成谷,這一道巨大溝壑形成在這片平原的中心腹地,以林木為掩,遠遠望去,只見得一片廣袤森林。而林內的別有dòng天,若非識途老馬,難覓真地。
“姑娘,我把衣裳就搭在屏風上,你自個兒能穿罷?”
泡在熱水桶內的樊隱岳啼笑皆非,敢qíng自己在旁人眼裡,已經如此虛弱了麼?
“姑娘,您洗完了喚一聲兒,我把晚膳給你端上。親王說了,讓您用過膳再用藥。”
“……親王是誰?”
“瞧您說笑話呢不是?親王自然是親王,是這谷里每一個人的主子,是當年名揚各國的別勤親王,是……”
屏風外婦人說了半日,樊隱岳依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其實,她不過需要一個驗證而已。
“姑娘,您還好罷?您醒著呢罷?您若覺得哪裡不對勁,一定……”
“我很好。”泡浴過,換一身gān淨衣衫,病弱立時削減,久違的神清氣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