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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蘭,我聽說你打回了便整天坐在這窗戶前面發呆,怎麼不出去走走?”
西窗下,被喚者徐徐收回慢散於天空飛鳥的目光,徐徐回過頭,徐徐道:“珂蓮了?”
那張沉若死水、寂若枯井的面貌,著實把珂蓮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已經回餓了麼?楚遠漠一定會娶你,你早晚得償所願,為什麼還是這副模樣?”
“得償所願?”珂蘭瞳中空幽無物。“是啊,得償所願,還求什麼呢?”
“你到底……”
“別說我了。你何時得償所願?你怎麼捨得了舍了你那個關先生回了?”
珂蓮一笑,“此時的舍,是為最後的得。”
“你確定你會得到?”
“會!”下顎高揚,美眸冷定。“我一定會得到,我不會讓自己陷入與你一樣的境地。”
“那樣很好。”珂蘭蒼白泛笑。得到?若得的不是心,那份得到又能讓你有多少歡喜?珂蓮啊,聰明如你,仍是參不透。
蝕十
無山谷的每一日,都是極珍貴的。
采jú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谷中的生活,沒有那等的閒雅qíng趣,卻也別有dòng天。閒時蒔花弄糙,撫琴弄簫;忙時放jī牧羊,種菜收糧。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xing,兩耳不
聞世外事,一心只做鄉間人。每一日,每一時,都是快活人生。而最大的快活,是一抬首,一回眸,最愛的人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樊隱岳想,若一生如此,亦別無所求。
然而,世間事,從多是樹yù靜而風不止,尤其,當那陣風為摧枯拉朽的狂風颶風時,平靜生活更成奢望。
“唉,現在外面好是熱鬧呢。那個什麼勞什子的黑虎王倒也了得,竟能把楚遠漠打敗了好幾場。”
夕陽懸西,村頭有幾人圍坐熱聊,布衣荊釵的樊隱岳結束了田間勞作從旁經過,聽著熟識名兒蹦進耳里,不覺間放慢腳步,並行的關峙自也隨她緩身傾聽。
“這個黑虎王也不知什麼頭,有這等本事,用兵最喜神出鬼沒,有一仗將楚遠漠的五萬大軍困進了萬壑谷,逃出的人都說那些天像是中了邪,明明記得出的路,就是繞
不出,鬧得外面人都傳黑虎王是天下的神君下世。”
樊隱岳方要與有榮焉,忽又聽得——
“什麼神君,真要是神,怎麼會中了毒?”
“中毒?怎麼一回子事?”
“就是在上一仗,楚遠漠好像罵黑虎王是一什麼叛逆,還道對叛逆不會以兩軍之禮相待,抬手朝黑虎王撒了什麼東西。而後,黑虎王大軍急撤百里,據說他們的黑虎王是中了
毒。”
“嘿,你看得這般仔細,又裝成小兵混在兵士裡邊了是不是?是不是眼巴巴看人家打仗你手癢心癢,非要動兩下才行?”
“可不是?不能再上疆場,只看一看過過癮也好。要是當年親王肯帶著咱們闖一番天下,咱這會兒的名聲定然不會輸給那些小輩……親王,夫人!”
閒話者發現了關峙兩人,盡消聲屏氣,急立見禮。
關峙目視樊隱岳,已知這些時日的悠閒自在,即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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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讓三娘去走一趟罷。”
是夜,油燈淺huáng光暈下,兩人chuáng前依偎,兩顆心緊緊貼合,已無前一夜的溫馨安謐。谷中人的那些話,亂了一湖靜水。
關峙率先開口,樊隱岳仰起秀靨,眸漾愧瀾,問:“先生,您怪我罷?”
“嗯?”他挑眉。
“月兒看得出,這些天您過得快樂極了,您真正喜歡的還是這樣的生活,可是……”
他揚唇,“月兒覺得虧欠我了麼?覺得虧欠,就要好好還我。”
“……怎麼還?”
“惟父命是從。”
她莞爾,甜聲道:“是,妾身一定惟夫命是從,相公。”
“楚遠漠會說楚遠陌是叛逆,定是曉得了他的底細,抽絲剝繭,勢必引到你身上,其怒意可想而知,說不定已備了天羅地網捉你。還是先讓三娘走一趟罷,不管楚遠陌中毒是
否屬實,三娘的醫術總不是假的。”
“好。”夫命是從,茲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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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喬三娘當真去了,不想一去一月之久,杳無音信。關峙派了谷中人出外探聽,幾天後捎回的消息,教他們極度的震驚錯愕。
喬三娘落進了楚遠漠手中。羲國泰定城、延定城以幾座大城之內,滿街儘是南院大王布誥:三月內,不見罪魁禍首前去領罪,喬三娘腰斬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