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唷,被那個奴才攪得,哀家竟忘了這麼一樁大喜事!”慎太后轉怒為喜,伸手握住坐在自己側畔的容妃素腕,“年兒,你恁快有了這樣的好消息,實在是太好了。”
薄年垂眸淺笑:“臣妾也沒想到,是小光今兒過來發現了。”
慎太后小作嗔怪:“哀家都說了命江院使定期為你請平安脈,你怎就如此謙讓?”
“江院使是太后和皇上的專用御醫,臣妾不敢逾制。”
“你呀,從來就是個懂體統識禮節的孩子,可若是今日光兒沒有進宮看你,出了事怎麼辦?”
“小光最是了解臣妾的體質,懂得如何為臣妾調養保胎,換了別人,臣妾興許不能放心呢。”
“是啊,你懷著皇嗣,確實不宜臨時換醫,惟今之計也只有繼續勞煩光兒一陣子,讓她jīng心照應著你們母子。光兒呢?光兒在哪裡,哀家要叮囑她幾句話。”
“稟太后,明王妃在後面為方才自盡的宮婢清理屍身。”寶憐道
慎太后頓時不悅:“這是什麼話?別說那是個叛主的奴才,單單是一個奴才,怎勞動得堂堂明王妃出手?”
“太后。”薄年婉聲低語,“請太后體諒。小光是個醫者,醫者父母心,生命在她眼中並無貴賤之分。看著一個人在她眼前死去,她是一定要做些什麼的。之前就連曾對我惡語相向的杜美人的屍身,她也是細心照拂。皇上剛剛說得甚好,就當為我腹中的孩兒積福罷。”
“得了,再說下去,哀家倒成了一個狠心絕qíng的。告訴光兒,她一心向善哀家願意體諒,但她此後需要照看有孕的容妃,帝嗣不容有失,她該懂得分寸。”
薄光淨手更衣後,正隨前往傳喚的寶憐走進正殿,聞言道:“光兒明白,為了姐姐腹中的皇子,光兒自此遠離所有污穢之物。”
慎太后面色稍霽,道“這是最好,哀家就將容妃母子jiāo給你。明年夏天,哀家要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孫兒。”
“光兒遵命。不過……”她顰眉轉眸,yù言又止。
“不過如何?事關哀家的孫子,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她眉心淺微憂忡:“容妃娘娘的體質夏燥冬寒,眼下到了冬季,若想胎位穩固,還需在一個溫暖清靜的地界將養。”
“這有何難?將德馨宮的炭火加倍供應就是,大不下哀家那份撥一半過來……”
“依朕看,不如准容妃到建安行宮養胎。”兆惠帝道。
“建安行宮?”慎太后先怔後笑,“好主意,年兒有妊雖不宜浸泡溫泉,但那地方有熱脈烘著,冬時也溫暖如chūn,煞是養人,就去那邊罷,將哀家的孫兒養得壯壯實實,過了冬天再回來……”轉念看向薄光,“光兒新婚燕爾,若是qiáng把你陪在容妃身邊未免不近人qíng了罷?”
薄光囅然:“王爺向來都以國事為先,眼下又有哪樁國事比得過帝嗣綿延要緊?”
“說得好,回頭哀家親自向允執解釋,諒他也不敢不放人。”明王妃這般通qíng達理,慎太后眉開眼笑,喜不自勝,“行宮裡的東西都是現成的,但你們的飲食起居行走安危都該有人看著,那邊的人哀家不放心,哀家把司晨和衛免派過去,皇帝認為如何?”
兆惠帝頷首:“這兩個人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自是最好。
“那就這般定下來了,你們都加緊準備,三日後啟程。”
麗妃敬陪末座,仿佛個隱形人般不言不聲,臉上儘是同喜同賀的恬淡笑靨。
兆惠帝的瞳底直似被打上了一層紗影,喜跡猶在,深沉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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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後,明親王進御書房議嶺南邊民受鄰邦滋擾一事,接近尾聲時,兆惠帝突然問道:“朕的賜婚詔書適得其反了麼?”
前者欠首:“皇上多慮了。”
“大婚不過半月的新婚妻子對離開丈夫這件事不假思索毫無難色,顯然不是如膠似漆的徵兆。”
“……誰要離開?”
“你不曉得?”有趣了不是?
御書房是男人的世界,兒女qíng長難有立場,這等話題成為不了時間的主導。但德馨宮內女人們的話別,別有一番意味深長。
“十月十六是太后的壽辰,可惜容妃娘娘不能伴隨左右,必定又給那些人製造口舌的機會。”寶憐嘆道。
“有哀家的孫子在,年兒無論做什麼哀家都不怪。但你們須記住,年兒,光兒。”慎太后一雙也曾魅惑眾生的眸內jīng光灼灼,“你們必須保住皇嗣,尤其,哀家絕不允許這一胎折在你們自己手裡。”
薄年、薄光微微一怔。
“哀家知道你們心中始終有一份怨氣,哀家願意彌補你們受過的苦處。可是,你們若將這口怨氣撒在哀家的孫子身上,哀家絕不輕饒。真有那樣的一日,哀家第一個不放過的是你們的兄長薄天,一道以屠戮無辜婦孺的罪名通緝全國的聖旨,足以使他的未來毫無安寧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