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藉稍怔,繼而寒聲道:“小小年紀也敢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虛,依你的修為,還太早了點!”
薄光面呈無辜,搖首道:“班門弄斧不過是自取其rǔ,晚輩尚沒有傻到那等地步。可是,倘若一位老謀深算的前輩太過沉迷玩弄權術致使忽視了潛存的危機,晚輩不介意提醒。”
“老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危機何在?”
薄光眸心異亮:“魏相也曉得自己在一人之下麼?遑論,您當真覺得自己僅在一人之下?”
魏藉面生肅殺之意:“你想說什麼?”
“太后與明親王,有哪一位是您可以逾越的?”
魏藉眸生幽芒:“說下去。”
“只是薄光一個人說很是無趣,不如魏相也參與進來。”
“你想從老夫這裡聽到什麼?”
“魏相認為太后為何執意赦我們姐妹回來?”
魏藉冷哼:“無非因為控制不了老夫的女兒尋個傀儡供她cao控罷了。”
“正是。太后對後宮失去了掌控,自然需要有人來與令愛抗衡,但又不想扶植第二個魏妃,是以想起了無父無母無家的我們。事實上,我們回來後,令愛確實由麗妃降為昭容,這說明太后沒有低估薄家女兒的本事,不是麼?”
魏藉目底深處猝現殺機。
“魏相惱了?”薄光淺笑,扶了扶頭頂的粗布幞頭,“沒有薄家女兒,還會另外的人,魏相不會看不清這個道理罷?”
“那又如何?敢與老夫的女兒為敵的人,等同將自己的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薄光挑眉:“包括太后?”
對方凝顏不應。
“那……”她美眸滴轉,“皇上呢?”
“你放肆!”
她恍然:“魏相還是有所敬畏呢。”
魏藉眯眸:“你想套老夫的話?”
“我套出話又如何?空口無憑無人信,說出去除了替自己賺一個誣陷罪名還能如何?”
“你明白就好。”
“可是……”她話音一轉,“魏大人固然可以為令愛清除所有障礙,她仍然沒有登上後位不是?”
魏藉眼角戾意迴旋:“你這些話,與你所道的和平共存有何關聯?”
薄光佯作看不見對方的殺意,兀自道:“太后對令愛不喜,沒有了薄家女兒,還還有其他家的女兒出來,魏大人如今為令愛剷除qíng敵鞏固聖寵,到她人老色衰寵愛不再時,難道要挾bī皇上到令愛的寢宮?”
魏藉森然道:“憑你說得這幾句話,老夫就可將你押到皇上面前,問你大逆不道的大罪。你的話無人去信,老夫的話卻是一言九鼎,這便是籌碼不同,故而結果不同。”
“問了我的罪,殺頭也好,囚禁也罷,魏相能得到什麼?除去一個死去了多年的政敵的女兒,不過片刻的快樂,與令愛的安穩比起來,孰輕孰重?”
魏藉冷笑“誰敢動老夫的女兒?”
薄光歡快拍手:“話題回到了原點了呢。首先,便是太后。太后顧忌著魏相,如今期冀借他人之手緩慢從之,如果令愛鬧得實在太過,焉知太后沒有雷霆萬鈞的手段?魏相為了護持愛女,自是可以與之相抗,但倘若你們欺負太后太過,明親王豈能旁觀?皇上呢?無論從哪裡看,當今天子都沒有聽任魏相獨霸朝綱呼風喚雨的可能。說一句話魏大人或許不喜歡,卻是雷打不動的實qíng,家父當年的氣魄,魏相今日尚不及三分,他尚且沒有逃脫皇家兔死狗烹的積習,魏相應以家父為鑑。”
魏藉沉顏深思多時,問:“那麼,你的安然存在有什麼用處?”
她昂首:“與令愛互相制衡。”
對方將信將疑:“你有這個分量?”
“不到萬不得已時,太后絕不與魏相直面衝突,是而借刀殺人最為妥當。有我在一日,太后便不願自己動手,令愛遂可高枕無憂。但前提,魏相為令愛布置在後宮的諸位擁躉敬請消停,別時不時跑到我面前上躥下跳。”
“你如果一直不動手,太后難道不會bī你?”
“魏大人難道忘了還有二皇子麼?太后對孫兒的疼愛是發自由衷,她很清楚只有我才會不計一切地保護瀏兒,我是顆多用的棋子,她輕易不廢。”
“既然你yù‘和平共存’,為何是‘暫且’?”
薄光失笑:“這一點魏相該與薄光心照不宣才對,您有容許薄光長命百歲的雅量麼?”
反之亦然麼?魏藉眼內機詭沉沉:“那麼這個‘暫且’,是指等到那老婦老死還是病死?”
“這便不是薄光能為魏相打算得了的了,你我只是暫且‘和平’,而非‘合作’,彼此互不犯界而已,魏相不必援手薄光任何事,薄光也沒有襄助魏相的餘力。”
這就是薄呈衍的女兒?神色、目光、舉止、談吐,俱尋不見絲毫畏怯,在他面前自由揮灑,那份優裕從容使人不由自主便想到了那個屹立在他頭頂幾十年的男人。
“老夫可以向你許諾這個‘暫且’。”魏大人笑容森冷,yīn郁如此刻當頭的yīn霾,“但老夫很奇怪,你何以敢單人赴約?難道不怕老夫趁機把你除去?依老夫在天都城的勢力,要你消失不是難事。”
薄光連連點頭:“我相信。茶館下面有魏相的人手,在我上樓前那位夥計壺內的水氣應是‘百蠱消’罷?無論何等劇烈的毒藥,遇之至少半個時辰內失去效用。魏相身邊竟有來自苗疆的用蠱高手,好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