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賤……啊——”直至這時,劉氏才想起自己是以怎樣一幅被人嫌惡的容顏出現在皇上面前,頓羞憤yù死。
“我給你醫罷?”薄光道。
“什麼?”滿堂皆愕。
薄光傾近細細端看,道:“我曾見過這種膿瘡,起因並不複雜,嚴重至此應當是延誤了治療加之反覆感染所致。”
“你你你……是何居心?”劉妃色厲內荏。
“醫者之心。”
劉妃叱罵:“你休想誘我招認什麼,我絕不如你所願!你和你那個狡詐的jian後姐姐……”
“行了。”薄光好生不耐,“後宮行兇的罪名你已擔定,今後便是一世囚禁,招與不招與我何gān?只是,你想帶著這些膿瘡到老到死麼?”
怎麼可能?如此醜陋如此髒污的東西,恨不能用把刀盡給割除,即使削皮去骨也在所不惜。“你醫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薄光忖了忖,“看著你臉上掛著這些有礙觀瞻的東西,我便想知道自己能否醫得掉它,權且當是為了解我技癢如何?”
“哼,我就知道你沒有什麼好心!”
“那麼,你想不想我為你醫治呢?”
“我……我要醫!我要醫!”
薄光回身一福:“太后,皇上,請准許微臣為此人醫治。”
慎太后目生不解:“此人對你和容妃心懷怨恨,且刺傷了你,光兒就算願意以德報怨,但我大燕的律法如山,焉能縱容?”
“光兒沒有為此人求qíng,如何發落,如何問訊,依律法辦就好。光兒為她醫治,只是認為對一個女子來講,容貌是第二生命,縱然她明日死去,也必定想在今日恢復本真相貌罷?”
“我要醫,我要醫啊,太后娘娘!求您大發慈悲,就算難逃一死,也請恩准臣妾在死前恢復容貌!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劉氏不住地悲號叩首。
“母后,准了她罷。”兆惠帝發話。
“皇帝這是為何?”慎太后甚為不解,“當年劉氏因忌妒貼身宮女的相貌和歌聲,下毒害其毀容毀嗓,薄年時為皇后,依治宮規懲治,無可挑剔。如今劉氏容貌變成這副模樣,無疑是昔日惡事的報應,何必醫她?若醫她也不難,將背後唆使之人供認出來,或許還可得一線恩典。”
薄光搖首:“太后,光兒為她醫治,純粹只是醫者面對疑難雜症時的技癢難耐,她招與不招,與光兒醫和不醫沒有gān系。”
慎太后蹙眉:“你此話從何說起?”
“母后,醫者父母心,光兒有菩薩心腸,我們何妨成全?醫過劉氏臉上的瘡疥,再行問訊也不遲。”
慎太后嘆了口氣:“皇帝執意如此,哀家也無話可說。光兒,此人就暫且jiāo給你。”
“多謝太后。”
罪妃劉氏按律合該羈押宗正寺,慎太后疼愛一腔善念的薄司藥,特意命人在康寧殿後院擇出一間空房充當監禁之所,免去她每日趕往牢獄醫治罪妃臉面的奔波勞頓。
“本來哀家還擔心劉氏在牢內被人滅口,如此一來,這個隱憂倒沒了。”寢殿內,慎太后斜躺屏榻,笑意囅然。
寶憐向爐內添炭助火,道:“太后和薄司藥配合得天衣無fèng,諒那劉氏也招架不住,早晚吐實。”
慎太后笑意微冷:“她只須說出一個‘魏’字,哀家便能將那個魏昭容再降一級。”
“奴婢擔心這後宮降得再狠,前朝勢力不減,回升也是早晚中事。”
“誰說不是?可眼下有什麼辦法呢?允執對權勢毫無野心,無意與魏藉鬥法。先前還指望他因為薄光而出面維護容妃,現今後宮中沒有了薄家女兒,薄光這個明親王妃當得也就沒了用處,想離緣哀家便也依她。司相父子那邊,一個個也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想捲入是非的秉xing,哀家能指望的人,實在沒有。”慎太后嘆息不止。
“太后很是看重司尚宮,倘若她能……”
慎太后嗤了聲:“這個司晨忒是孤傲,眼睛一徑盯著從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懷恭,如今年紀老大不小,還固執得不肯轉圜。加上皇上與她照面時也沒見有什麼心思,哀家縱然有心抬舉,也還要看她有沒有那個福分。”
“如今之計,是及早尋到一位能為太后娘娘攏住聖心又足以使前朝遏制魏氏獨大的人選呢。”
慎太后遲疑道:“其實哀家前些天物色到了一個,但近幾日仔細想來,又覺不妥。”
寶憐思索了許久,道:“太后是指那位白果?”
慎太后不由哂笑:“你果然懂哀家的心思。那丫頭眉眼間有幾分薄家姐妹的風采,也直白單純,皇上瞅她的眼中隱隱含著笑意,母家雖說是布衣平民,但朝堂上有不少重臣皆受過茯苓山莊的恩惠,假使白果做了皇妃,魏氏在朝上也當自知收斂。”
“太后思慮得極為周全。”
“可是不行啊,聽說這幾日白果常跑明親王府,哀家想著說不準允執中意這個丫頭,如果把她召進宮裡,為皇上和允執添了嫌隙如何是好?”
太后您真是多慮了啊,那位白果小姐哪裡有得這個分量?寶憐笑道:“前兩日,您打發奴婢去看望商相,商相說過,您不妨貫徹始終,或有意外斬獲。奴婢聽得著實雲裡霧裡。”
“貫徹始終,意外斬獲?”慎太后鳳眉擰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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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殿後院孤房。
竹木小chuáng上,劉氏頂著一張腫瘡密堆的臉顏,傲骨錚錚道:“本宮話說在前面,縱算你醫好了本宮,本宮也不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