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害了靜兒?”淑妃顫問。
“害大公主的,是下毒者,不是娘娘。冥冥中,大公主為她的母親擋去一劫罷了。”
“我苦命的靜兒……苦命的孩子……為娘害了你……”淑妃撲上前抱起女兒,零落成雨。
慎太后搖頭嘆息:“難怪了。淑妃在嬪妃里的身子向來是最qiáng壯的,懷靜兒時也正是年輕時候,怎生得那般兇險,差點就丟了命?”
兆惠帝清寂的俊目投注薄光,問:“你既然找到了癥結所在,可有法子醫治?”
“這……”她略作躊躇。
“薄司藥!”淑妃嗵聲跪地,“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可憐她小小人兒,便吃了那樣的苦,遭了那樣的罪,求你救她一命!”
“娘娘無須如此。”她雙手拉起這位幾近崩潰的母親,“我在懷疑病由時,已然設想過根治的方案。公主中毒數年,五臟六腑皆受侵蝕,倘一味對症下藥攻治頑毒,公主縱然得愈也怕芳壽難長。清除毒素,須同時護養內腑,最好的法子,是泡在溫泉水內,服下微臣的藥湯,借汗孔將毒素一點點排出體外,此法雖然偏於保守緩慢,需要三月之久,卻是保住公主根本的上策。”
淑妃喜出望外:“好,就這樣,好……太后,皇上,臣妾請求恩准薄司藥為靜兒醫治!”
“最近的溫泉,便是建安行宮了。”兆惠帝道。
薄光輕點螓首:“微臣方才的遲疑,是因二皇子。如今我正為二皇子熬食自幼壯骨的湯膳,眼看有成,若就此中斷,實在可惜。”
“這有何難?”慎太后想著那個活蹦亂跳比所有孫兒孫婦都來得冰雪可愛的孫兒,“你帶瀏兒一道過去,把那個胖小子養得越是壯實越好,哀家喜歡生龍活虎的孩子。皇帝認為呢?”
“就依母后。”兆惠帝起身,踱至薄光面前,“朕將朕的一兒一女託付給薄司藥了。”
薄光福禮:“多謝太后、皇上看重,微臣定然竭盡所有,保得皇子、公主安好。”
溫泉水暖,適浸藥浴,茯苓山莊的本家男子均是筋骨jīng實,壽齡高遠,正是因為一道傳男不傳女的藥浴密方。恰恰,母親那位醫學奇才在生前勘破天機,記存於醫冊。
瀏兒,你有福了呢。
她此行,緋冉、王運作為二皇子近侍,高猛、程志做為她私人護衛,綠蘅、綴芩做為貼身侍衛,一併同程。
個中最為高興的當屬從未泡過溫泉的綠蘅、綴芩,二女一邊幫著主子和自己收拾行裝,一邊憧憬滿滿,無不是溫泉水暖洗凝脂的遐想,卻也累此招了另外兩婢的醋意橫飛,一徑向主子抱怨偏心,為何不選她們。
薄光左擁右抱,安慰道:“如果可能,我當然想把四個美人皆帶上,盡享齊人之福。可是我們的家宅也需要有jīng明qiánggān的人撐著不是?良叔一把年紀,阿翠初來乍到,哪處不需要提點?你們二人不幫我,誰又能幫我?”
織芳、綿芸噗哧失笑:“我們怨得可不是四小姐,而是那兩個恃寵生驕的。”
“說誰恃寵生驕?”綠蘅、綴芩聽了不依,追打過來,四人嬉成一團。
含笑望著這或俏或甜或柔或嬌的四女,薄光實在不希望她們中當真有一個來自太后的細作。但,真若有那一人,她又如何?
徐徐來到阿翠跟前,她道:“你也要幫良叔看好這個家。”
“奴婢遵命。”
“我帶走兩個恃寵生驕的,剩下兩人你惟有忍了。”
“……是。”
那間,綠蘅板了俏臉,道:“好了,綴芩,咱們別和那兩人一般見識,多想想建安行宮雪落紅花的奇景,多想想那詩qíng畫意的溫泉水暖,有什麼放不下?”
此一來,其他二女更是忍無可忍,不肯作罷。
薄光莞爾。
無論怎樣,這個家仍是熱鬧了許多。這一刻的歡樂,或許有失純粹,或許偏於單薄,或許終將湮沒在流光浮年,徒使歲月蹉跎。但有過了這一刻,閒話當時,便能會心一笑,便能對酒當歌。
此時,她惟想暫離天都,暫別紫晟宮那處虎xué龍潭,給自己為甥兒夯實根基的機緣。殊不知,等在她前方的,是一場幾近滅頂的災難。
中卷知易行難逆水寒
第一章[本章字數:3208時間:2013-06-1522:50:39.0]
建安行宮。
四十多日過去,今日大年初五。行宮外深寒漫漫,行宮內暖意氤氳。在此度過冬天,當是世上第一愜意事。
本來是如此沒錯。
但今日晨起睜眸的剎那,薄光心臆便無端充斥起幾分煩躁,洗浴用膳後仍無好轉。為免自己把這份黑色qíng緒殃及他人,她決定今日少言少語,整日與可愛的瀏兒廝混,用那張小臉治癒自心。
故而,為胥靜做完今日治療,她匆匆規置了藥箱,前往瀏兒做藥浴的隔壁。
“司藥大人。”溫泉池畔,大公主rǔ母麥氏追來,“大公主還有多久才能痊癒?”
薄光掀眉:“淑妃娘娘沒有告訴你麼?”
“這……做奴才的哪敢向主子打聽。”
“既然這樣,就請專心伺候好公主,其他jiāo給我這個醫者罷。”
“薄司藥!”麥氏竟擋在了她去路之前,“老奴不妨把事qíng挑明了說。淑妃娘娘人善良,耳根子軟,加上擔心公主,一時中了旁人慫恿也不奇怪。可是公主是皇上的金枝玉葉,要是有人拿公主……”
薄光臉色一沉:“你這是在對誰說話?”
“啊?”麥氏一怔,沒料到這張喜笑和美的面孔出現這等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