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容娘娘,微臣受太后、皇上諭旨診治大皇子,自是不敢懈怠,大皇子病症起因由與大公主極為類似,是而微臣為大皇子行針走xué,兩日後自見分曉。到時大皇子或許非微臣先前所斷,但qíng形最壞也只如當下,絕不會因微臣的針療有xing命之憂。微臣的殉命之說,概因微臣有負太后、皇上厚望,無顏苟活而已。”
慎太后面色凝肅,道:“光兒的醫術有目共睹,無可爭議。皇帝,蠲兒的病就jiāo給薄尚儀罷?”
兆惠帝頷首:“正如母后所說,朕將大皇子jiāo給薄尚儀。魏昭容,你若還想蠲兒平安無事,便該曉得不該打擾薄尚儀的診治。”
後者拭淚:“臣妾自然想蠲兒安好……薄尚儀,本宮求你,一定要救救蠲兒……”
“微臣不敢。”薄光回禮。
終於,喧鬧了一日的寧正宮恢復了寧靜。
先後送完鳳駕、聖駕,淑妃身子一軟,幾乎癱坐地上。
“娘娘小心。”麥氏及時扶住。
淑妃回身看了看她,後望向薄光。
麥氏恭退:“奴婢到外面守著。”
“薄尚儀,你帶本宮走了一步險棋。”淑妃撫平胸口的餘悸,嘆道。
薄光挑眉:“娘娘難道不想保住大公主?”
淑妃眉目一定,道:“正是因為我想,方參與進來。但本宮的懦弱已成習慣,突然動用恁多心思,難免力不從心。”
她囅然:“娘娘做的,一向比您以為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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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寧正宮時,夜色深濃。
“尚儀大人,這麼晚了,還去德馨宮麼?”隨侍前來的尚儀局女史問。
“去看一眼。”這一日下來,如果沒有看見瀏兒可愛的小臉,總感覺無法結束。
德馨宮離著寧正宮不過兩三里的路程,她們掌燈夜行,半炷香的時間即達。然而,宮門在望時,她倉促卻步。
德馨宮大門前,繪著祥雲騰龍圖的絹罩宮燈下,四名佩劍侍衛分列兩畔,一頂朱頂huáng緞轎輦華麗矗立。轎輦前後,太監們提燈肅守,轎夫伏首侍命。
這等排場,不難猜到此一刻誰在德馨宮內。
“是薄尚儀麼?”一名小太監打她後面小步過來,“王公公命奴才在此候您。”
“哪一位王公公?”
小太監陪笑:“是內侍監王公公。您請,奴才站了將將一會兒,這腳都凍僵了呢,您是貴人,更不能在外面凍著。”
她眉尖微動,從善如流。
德馨宮正殿南窗坐榻上,赭huáng常服的兆惠帝懷攬幼兒,滿面縱容寵溺,任其嘻鬧歡叫。
她甫進殿門,瀏兒眼尖瞅見,兩隻手兒奮力張來。
兆惠帝一臂攬著這小小身子,一臂揮袖:“薄尚儀平身坐下罷,朕的兒子一見了你連朕也不要了,你快點接手。”
薄光謝恩歸座,那邊緋冉將二皇子抱來。她瞅著這張興奮小臉,問:“這個時候瀏兒早該睡了,今兒個怎麼這麼鬧騰?”
“皇上方才駕到,二皇子生生巴著不放,奴婢哄了半天也沒能讓二皇子放手。”緋冉答。
該說小人兒無知者無畏麼?另外一子二女,畏懾於其父不怒自威的天子氣場,每每見之無不懼葸怯弱,瀏兒這般作派,敢qíng是位敢於打破窠臼的勇士吶。薄光心中稱奇。
兆惠帝掃了眼自己衣袍上處處可見的濕濡口水,唇角上揚,道:“你身為尚儀局之首,尚需扶養瀏兒,如今又要醫治蠲兒,分身乏術了罷?”
“微臣當下尚能兼顧。”她依次撫觸過兩隻小腕,而後輕撫這隻喧鬧小人的背心。
兆惠帝盡入睛瞳,問:“蠲兒的病因可查到了?”
“淑妃娘娘當年是胎裡帶毒,大公主因此染疾,大皇子的病與大公主同出一轍。”
“蠲兒也是胎中帶毒?”
“抑或是襁褓染疾,經年累月緩慢累積,直至今日爆發。”
兆惠帝顏容沉冷,緘默片刻,道:“朕的兒女們……還真是多災多難。”
她專心撫弄著懷中甥兒,不一時,小人兒氣息趨穩,沉沉入眠。
“合著瀏兒不是見了朕歡喜不睡,是必得你哄著才睡。”兆惠帝嘆為觀止。
她莞爾淺聲:“他對皇上的依戀是父子天xing,對微臣的依賴是後天養就。”
“未必罷。你是她的姨娘不是?”
“是,但願因為微臣的陪伴,有朝一日二姐歸來,與瀏兒可以迅速找回母子間的牽繫。”
兆惠帝含笑:“你在怨朕遲遲沒有尋回容妃麼?”
她一怔:“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