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惠帝俊眸波瀾浮動:“那麼,薄尚儀想要的是什麼呢?”
“助太后撫養瀏兒平安長大,等姐姐歸來。”
他頷頤,撩開袍擺坐在窗下紫檀羅漢榻上,道:“放下藥箱,坐下陪朕好生說說話罷,權當偷得浮生半日閒。”
她按命在側旁的束腰圓凳上就座。
“朕一直想知道,你那時為何以那般激烈的方式執意離開允執?”兆惠帝沉吟問。
“xingqíng不合,爭執不斷,相看兩厭,好聚好散。”
他失笑:“這中間齊悅的存在占了多大比重?”
她想了想:“不曉得。”
“你竟不否認對齊王妃存在的介意?”
她面色如常:“齊王妃四德兼備,是所有人心中名副其實名正言順的明王妃。微臣得皇上恩旨以平妻之位嫁入王府,而在皇家的玉冊上,明親王府的嫡妻當是齊王妃無疑。若說毫不介意未免自欺欺人,但若將所有原因皆歸咎於此,又難免對王爺和微臣之間的qíng感過於樂觀。”
“朕有些意外。”兆惠帝唇角溢笑,“沒想到小光願意與朕說上這番話。”
薄光低哂:“撇開君臣,小光斗膽還記得當年的‘二哥’呢。”
“二哥……”兆惠帝眸透柔瀾,“我還以為那時你的眼中只看得見允執一個人。”
她莞爾:“或許是如此沒錯。那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與王爺走到這般境地。”
兆惠帝眸線深邃:“很恨允執麼?恨他沒有為你拒絕齊氏婚姻,為你獨守其身?”
她笑意微苦:“與其說恨王爺,不如說更加質疑自己。倘若薄光能夠好到可以使王爺目不轉睛心無旁騖,又何必任由恨妒扭曲了自己的面目?”
“還愛允執麼?”
“這……微臣也不曉得。倘說不愛,微臣仍懸於心置身賊患之地的王爺,祈禱上蒼保佑他平安凱旋;倘說愛,微臣對王爺身邊出現的任何一位紅顏知己皆已心如止水,且樂見其成。興許,微臣更適宜和王爺成為互相惦念彼此鼓勵的朋友,而非朝夕相處晨昏共度的夫妻。”她神思恍惚,眸光迷濛。
心念驅使,兆惠帝驀然起立,幾步到她近前,低喚:“小光……”
薄光遽怔,垂首向後撤移:“皇上恕罪,微臣失儀。”
須臾之間,方才那個叫他“二哥”的小光退散,彼此間重新橫亘起君臣分際的高牆。似乎,無法急於求成呢。他淡哂:“今日的小光如此坦誠,朕很欣慰,改日朕疲憊頓踣時,再邀小光暢談心。雖然,朕的後宮沒有小光看得上眼的位置,但朕的知己,當屬小光莫屬。”
“好。”她酒窩兒旋轉乍現,“如果皇上答應不將小光對二哥說的話告訴皇上,小光樂於從命。”
真……美。這一瞬間,他幾yù聽憑鼓動胸腔的躁動,伸臂將這個夢寐以求的人兒擁入懷中,忘qíng疼愛。
但,不行呢。
這是值得他珍重的對待、值得他費心周旋的人。
這世上,這樣的人也不過一個而已。
一牆之外,王順側耳聽著室中動靜,心底百般個納悶稱奇:皇上活到今日,但凡想要想得的,哪個不是隨心所yù取求自如?幾時這般瞻前顧後小心翼翼過?難道,在楚霸王的心中,果然虞姬和其他女人有著根本上的不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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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讓寶憐猜著了麼?”
今日,派往建安行宮的人前來復命,林林總總,說來道去,脫不開魏昭容暗算薄昭儀、引皇上同處溫泉池主旨。慎太后愈聽愈惱,一碗血燕棄之不用,鳳顏怫然冷凝。
“想借哀家的手除去光兒?魏昭容沒有那個腦子,可見魏相沒少為他的愛女cao心。”
“太后預備怎麼辦呢?”寶憐問。
慎太后面上漸形沉重,道:“倘若薄光不是允執的人,哀家這會兒反而想借這個機會下旨封薄光坐穩後宮妃嬪的位置,狠狠將魏氏一軍。可有允執在,哀家不能給他們兄弟間添一絲半點的嫌隙。再說,魏氏出此下流招數,除了yù利用哀家殺人,何嘗沒存著挑撥皇上和明親王不和的險惡用心?”
寶憐十指不輟為主子推捏臂膀,嘴裡道:“當年薄四小姐待字閨中,皇上為了兄弟之qíng亦肯忍痛割愛;今時薄尚儀與明親王做過兩載夫妻,皇上更不可能因小失大,傷了與王爺的兄弟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