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明明是如此,明明就該這般無可辯駁的確信,毫無爭議的篤定,可胸際那絲莫名的不安到底緣何而起?慎太后眉尖攏緊,道:“他們是哀家的兒子,哀家當然相信皇上,也相信明親王。可是,倘若魏氏一徑煽風點火造謠生事,屆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不還是給他們兄弟間添堵?”
寶憐臉現憂色:“但太后如若然動了薄光,稱了魏氏的意不說,還徒惹王爺傷心,說不定皇上也會不喜,不就是白白的親者痛仇者快?”
“哀家何時說過動薄光的話?她一能為哀家支應魏昭容,二能鼎力保護哀家的孫兒,至少截止目前,她存在的利處大於弊端,哀家為何除她?”慎太后疼愛地看向睡在羅漢榻畔小chuáng內的二皇子,“哀家想,魏氏如此囂張,哀家是不是該將慎氏的人調來天都幾個?過去,為了避免落人口實,給那些御史參奏外戚專權的機會,哀家特意命幾位兄弟搬離天都,離開這處爾虞我詐的漩渦。但如今看來,這竟平白給了魏氏專橫朝野的契機。”
此等大計,寶憐不敢隨意置喙,以適中的力道揉捏推拿,恭耳敬聽。
“允執的戰事也不知進展如何?只待他得勝還朝,慎家人便有由頭進京朝賀,免得魏氏從中作梗。”
寶憐欣欣然:“有苗寨的大圖司襄助,王爺如虎添翼,區區匪患何足掛齒?”
“承你吉言,但願他……”
“太后,太后,大喜了!”“噔噔”履聲急迫,伍福全跑進偏殿,跪身討賞,“請太后賞奴才酒喝!”
算計著日子,慎太后大抵猜出了原由,仍笑道:“喜從何來?”
“半個時辰前,明親王府的齊王妃為王爺喜誕一位小世子,太后膝下又添一位金孫啊!”
“好,這是大喜,確是大喜。寶憐,替哀家去明親王府看望齊王妃,允執不在,哀家當為他照顧好妻兒。伍福全,將這個喜訊兵分兩路,報給皇上和明親王。”
儘管之前設法阻截,但謠言這物什無形無狀,或者已然風傳千里到了明親王的耳根下。倘真如此,但願這份初為人父的至喜,抵消得去那些個龐亂雜音,不移愛子xingqíng。
慎太后所料不差。
雲州城內,這兩條消息幾乎是前後到達,明親王一驚一喜,霎時更迭。
二十章[本章字數:2217時間:2013-07-0607:58:41.0]
今日,為大皇子做過藥浴後,在旁觀看的魏昭容隨薄光回到尚儀局,旁敲側擊詢問了好一番,不外是皇上與她有無曖昧,那夜溫泉池有無綺麗風光。
借稍後須為大皇子針療為由,她恭敬打發掉了這位對丈夫的關註明顯高於兒子的女人,憶及淑妃所云在後宮的女人中魏昭容對皇上用qíng最深之說,心有戚焉地多了幾分認同。
後宮裡恁多女人,為了家族繁榮曲意承歡者有之,為了自身富貴野心勃勃者有之,按制進宮安於天命者有之,仰慕天威女兒心xing者有之……但,縱然初始天真猶存,在後宮這個大煉爐里稍加摸爬滾打,即明白自己所嫁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不是夫,是君;不是qíng郎,是主子。無論這個男人昨夜如何耳鬢廝磨qíng戀如火抑或柔qíng千斛,一旦jī鳴拂曉,朝服加身,那便是這個天下的主人,這個世界的帝王,在這裡,忠比愛重要,敬比qíng實質。於是,一個個脫去本真,一個個脫胎換骨。
然而,正是因為大家都有了這個領悟,所有的風花雪月秋波流轉便少了幾分兒女qíng愫,多了些許討巧功利。這等大氣候中,多年伴駕痴心不改的魏昭容便顯得難能可貴,或多或少地換得了天子一脈真心。
昨日的兆惠帝,無論對她那番半真半假的表述信了多少,但那份隱忍克制卻是真的罷。明明是如此明麗光鮮的人,縱算沒有天子光環,也不乏依香偎玉左擁右抱的本錢,卻懂得收斂心xing約束自身,無怪慎太后一心奉獻,明親王戮力忠誠。
隱約記得二姐曾經說過:太后懂得皇上心思,寧可捨棄本家家族的榮盛以母親的心腸對待皇上,故而地位穩固。而我,明知這個男人心中存有對真心真qíng的渴望,也永遠無法放開一切專心去愛,因他不是我一人的良人,是所有人的皇上。這是帝與後的悖論,也是我和他的硬傷。
“尚儀大人,太后派來的何公公已然回天都了,那幾個人怎麼安排?”阿翠問。
她回神,笑道:“他們做得很好,你先賞了。”
溫泉之事,許多人親眼目睹,何公公前來查探實qíng,如果沒有這宮裡當差的宮女、太監的證詞,將她被推入池、皇上出手施救的過程講得言之鑿鑿,順道含沙she影地描述魏氏的譖害,只怕待她回宮後再自行辯白,很難取信於太后。
阿翠點頭,道:“這行宮大多數的宮女,還有不少太監,全受過您的救命之恩,莫說僅是按叮囑的說幾句話,就算是做些難上加難的,也有人踴躍出頭。”
“我第一次和二姐來這行宮時,二姐曾險遭人暗算,意味著還是有其他勢力存在,你記著眼睛睜大些。”
“奴才記著緋冉司正和您的話呢,不是每個向我們投誠的都要接納。而且奴婢差不多記得行宮裡魏氏一黨的名單,防著呢。”
薄光嫣然。無論是救行宮諸女,還是救這位昔日典藥,悉非預謀,但對這額外的回報,欣然接受即是了。
“薄尚儀,皇上跟前的王公公來了,說是皇上邀您到浣花廳共進午膳。”外間女史稟報。
“請回王公公,我稍後便到。”
阿翠眨眸:“方才魏昭容給了我十兩銀子和一盒波斯國來的美容玉顏膏,暗示我說倘若發現你狐媚天子的不軌行跡,捎個信給她,還有後賞。”
她一笑:“那便捎罷,有錢可拿的好事,你不做也有別人做。”
“那她若問及你和皇上有無歡好,我怎麼說?”
“模稜兩可,點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