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人說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你這小妮子越來越習慣這重返奢華的生活了。”有人打屏風後迤邐行出,嗤道。
她睜眸嘻嘻一笑:“三姐。”她家的姐姐們皆喜歡給她意外驚喜是不是?
“不吃驚?”薄時轉到妹子正前方。縱然是一身粗使宮女的裝扮,依然擋不住薄家三小姐的清艷妙姿。
薄光小嘴一撇:“寧王那廝曉得我來了尚寧,怎可能不設法告訴三姐,藉機見上你一面?”
“算你聰明。”薄時坐下,“故地重遊,昔日階下囚,今日金貴客,作何感想?”
薄光一邊掬水浣發,一邊道:“幽禁處只占行宮一角,且不在行宮版圖內,我們在此住了三年,除了那些接到聖諭明確獲知的兩三人,沒有人曉得我和二姐的存在。小妹我體會不到今非昔比的虛榮。”
“體會不到虛榮,因為你正在享用實際的榮華。”薄三小姐將手置進水內,水質清滑,桶質jīng細,單憑一個女官的職階斷無此般榮享,“如今你對皇帝動了幾分真qíng?”
薄光稍加評估,道:“三分左右。”
薄時意外:“你竟不隱瞞?”
“你是三姐,我為何要瞞?”
薄時黛眉冷掀,寒聲道:“你是曉得我對皇家的態度。如果我是爹的獨生女兒,我早早便成為了以刺殺皇家兄弟母子為志的殺手,可我不是,我不能連累你和二姐,退而求其次以那樣的手法聊勝於無。但倘若你對他們中的任何一人生qíng,因而yù雙宿雙飛,你便也是我此生的仇人。”
三姐就是三姐,兒時她調皮乖張,爹爹嬌慣,大哥縱容,二姐不理,惟有三姐追著她的屁股嚴懲不貸。她雖然屬xing頑劣屢教不改,但三姐面前也不得不小小收斂。
“小光偷偷告訴三姐。”她雙臂墊在桶沿,臉兒伏上,壓低了嗓音,“無論是胥允執,還是胥啟維,他們皆須為爹爹和那些病死打死在苦寒地的家丁僕婦付出代價。”
“真的?”三小姐半信半疑。
“三姐不相信小光?”
“我信你。”三小姐美麗的容顏上淺浮冰霜,“但不信你的感qíng,萬一你對他們……”
薄光失笑,眸中卻冰天雪地:“我早已說過,若是皇家永遠忘記我們,或許我也可以遺忘,與姐姐們尋一個安靜地方就此安靜的生活,可誰讓他們想起了我們?在我重見胥允執的那刻,我便明白這一生絕不可能放過他。每看著他那張臉,我便仿佛重新經歷所有的苦難,重新走進所有黑暗不堪的時刻。”
薄時一僵,她無法忘記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躲風避雨。“可是,如果我和二姐決定放下心結,與各自的男人白頭到老,你便按捺隱忍,一生與他相安無事?”
她甜笑:“小光很乖罷?”
“你啊……”薄時狠拍她頭頂一記,“難怪大哥和二姐偏心疼你,難怪薄三小姐對你心生忌妒,算你值得。”
“多謝三姐誇獎。”
薄時終於展顏一哂:“二姐說她將宮裡的人脈jiāo你差遣,我仔細想了想,自己能幫你的惟有將李嫂還給你。她本是你救下的江湖人氏,多來年被你用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實在委屈。我見過她的武功,jiāo給你,派得上更大的用場。”
“不行不行。”她搖頭不迭,“三姐這麼漂亮,行走江湖怎能沒有人保護?”
“我想要人保護,自有大哥。你一人處在那個食人吞骨的地方,做得又是萬分兇險的事,你比我需要李嫂這樣的人手,更不要說還須保護瀏兒那個小色鬼……”
薄光一呆:“瀏兒何時成了小色鬼?”
“可不就是小色鬼!”薄時渾無好氣,“方才端著雜物進來時,不過是看他長得和你幼時長得太像,覺得好玩蹲下和他說話,兩三句不到他便將腦瓜扎在我胸前一氣亂蹭。告訴我,那小子該不是天生的多qíng種,將來禍害天下無數女子的罷?”
她噗哧一笑:“真是如此又當如何?”
薄時冷哼,將指節捏得“咯嘣”直響:“我願意為了天下女子大義滅親!”
她嘻笑:“三姐手下留qíng,小妹一定小心教導瀏兒……”腦中靈光一閃,“既然如此,請李嫂傳授瀏兒武功或許也不錯。”
“很好,我正好拜託李嫂好生教訓那個臭小子。”薄時起身,掬水潑在幼妹臉上,“你且在這邊奢華著,我還有件事做個了斷,告辭。”
“了斷?”薄光不自覺站起,“二姐預備做什麼?”
走到窗前的薄時怡然回眸:“做點將德親王引到尚寧城的事……”她眸線上下掃遍,“嘖嘖,出落得真是不錯,好養眼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