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獄吏張口厲叱,“娘娘的飯食是本官親自查驗,每一回先自己嘗過後再為娘娘送來,若要中毒,本官就該第一個倒下,這事整座牢房的人均可作證!”
瑞翠嚇得一顫:“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只是按脈相說的,奴婢……”
胥遠林揮袖:“先救治昭容娘娘,遲了,在場所有人都難脫gān系。”
瑞翠忙道:“奴婢正想說,因為娘娘體內有解毒藥,毒藥進腹便先化解了五六成,不致危及生命。”
“當真?”胥遠林放下心來,轉念又生疑惑,回身將第一個發現出事的女牢役叫到近前,“你方才說看見昭容娘娘吞下什麼東西後立即暈倒?”
“是,是,大人,卑職瞅見後,立馬便放聲叫人,一點也沒有延誤時辰……”
“你確定娘娘是自己吞下,無人威bī?”
“這……這……”女牢役先是呆怔,轉而面目失色,駭然跪在地上,“冤枉啊大人,卑職當時嚇傻了,從頭到尾站在外面,直到後來才隨著大傢伙一道進來,卑職絕對不敢害昭容娘娘啊……”
胥遠林反被這陣式嚇了一跳,鎖眉道:“本官幾時說過是你行兇者?你只需要據實回答本官的話即可。”
“是,是,卑職明白!”女牢役使出全身氣力苦思冥想,“那個時候,牢門絕對是鎖著的,卑職經過門外,裡面只有昭容娘娘一人,抬著手正往嘴裡送東西……卑職想起來了,當時卑職不是一個人,老王……老王就跟在卑職後面!”
“誰是老王?”
“卑……卑職在。”一道畏縮在角落的人影顫顫巍巍挪步上前。
胥元林沉顏問:“你既然也是目睹者之一,為何不及早向本官如實稟報?”
身著牢役制服的婦人怯聲道:“稟大人,卑職其時跟在老孟後面幾步遠,沒有看見牢間裡的昭容娘娘,卑職只瞧見走在前頭的老孟冷不丁收了腳步,然後沒命地叫喊。”
胥遠林轉首:“主薄,可已將這二人所述記錄成文?”
伏在牢間惟一木案前奮筆疾書的主簿應道:“已然全部記錄在案。”
“命二人畫押為證。”事關魏氏,步步不可輕忽,稍稍行差踏錯,搭上自己一人的前程事小,一家老小的身家xing命事大。
“大人。”阿翠縮頸收肩地發聲,“奴婢方才為娘娘扎了兩針,閉住xué道暫且阻止毒素蔓延,又吃了一粒解毒丸護著腸胃。待太醫院的太醫到了,再開方用藥,助娘娘把毒排出體外,便可保娘娘xing命無虞。”
胥遠林滿意頷首,濃霾籠罩的面上微現一絲霽色,道:“你做得還算妥當,本官回頭為你請功。”
就在這時,太醫院太醫悉數到達。
胥遠林命諸人退出牢間,布置人手警戒嚴防,以給太醫清靜施治,只盼大事化小,風過雨止。誰料,天不從人願,僅僅過去半個時辰,驟起bào風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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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中毒,生死未卜。
單憑這紙箋上的區區八字,足以使魏藉五內俱焚。他撇下尚書省月會上的六部長官,乘坐肩輿,催得轎夫腳步如飛,降臨宗正寺。不顧宗正寺獄衛若有若無的阻攔,徑直來到關押愛女的牢間。
此際,魏昭容已在兩個女牢役的服侍下服下藥湯,匐榻嘔吐不止,整個牢間惡臭盈鼻,不堪入目。
魏相眼見自己的金枝玉葉承受這等摧殘,落得容顏枯槁,形銷骨立,登時怒意勃發,下命:“來人,扶昭容娘娘回宮休養!”
“魏相且慢。”胥遠林行色匆匆趕至,“昭容娘娘有案在身,按律不得離開大牢。”
魏藉橫眉立目:“按律還是按諭?昭容娘娘身負冤屈,險遭歹人毒害,本相豈能坐視不理?”
“據牢役們所述,昭容娘娘yù服毒自盡……”
“信口雌huáng!”魏藉叱道,“昭容娘娘一心企盼聖上迴鑾,洗脫一身污名,早日與大皇子團聚,豈會尋那等短見?如果不是本相有先見之明,命人在娘娘每日的膳食內添加解毒藥,娘娘早已香消玉殞,稱了小人算計。”
“……”原來如此。
“胥大人不妨直接呈稟太后娘娘,本相已將昭容娘娘送歸寢宮,隨時領候責罰!”魏藉攜愛女忽赫而去。
慎太后得報,立即命伍福全帶侍衛緝拿犯妃。
chūn禧殿宮門緊閉,四面牆頂銳芒隱現,殺氣昭然。
“公然違抗哀家懿旨,甚而以武力抗衡,這位魏相比當年的薄相有過之而無不及呢。”慎太后搖首冷噱,“寶憐,給兩位慎大人傳信,不管用什麼法子,明兒一早,哀家須看見魏昭容重新出現在宗正寺的大牢里。也捎話給明親王,小心天都城內外的安寧,別讓小人得了空隙。”
寶憐微現躊躇:“兩位慎大人那邊好說,但王爺從昨兒起便沒有到中書省的衙署內辦公,奴婢是要出宮一趟麼?”
慎太后忖了忖,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去知會緋冉,讓她代你走一遭。”
“她?她是……”
“哀家曉得她是薄光的人,但哀家須使她明白誰是後宮的主人。”慎太后餘裕充沛,“她如若心向薄光,這個時候必定盼著後宮大亂,哀家和魏氏兩敗俱傷。”
“真若是那般,豈不誤了太后的事?”
慎太后微微一笑:“縱算允執不出面,哀家也保得住這座天都城。趁這個機會,好好分列一下每人腳下的陣營,有益無害,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