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五歲的時候,司晗為她淘換來的生日禮物。
“看它色彩斑斕了沒有?所以它叫‘阿彩’!阿彩是是世上最珍奇的寶貝,笑笑可要收好了,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拿著它來找司哥哥,司哥哥都對笑笑有求必應!”十歲的司晗拍胸放話。
她當初為宮女時,頂替的宮女本名實為彩英,她自封“阿彩”,也是無意無意向陪伴了自己多年卻遭拋棄的“阿彩”致謙。
“四小姐還肯要它?”司忠問。
她淺笑,伸出掌心:“忠叔若肯給,薄光求之不得。”
司忠慷慨奉還:“這原本是四小姐的東西,老奴是代為保管而已。”
舊物觸手生溫,她愛不釋手:“多謝忠叔。”
司忠面上始現一抹笑紋:“老奴跟過來,如果四小姐對這樣物什不屑一顧,老奴下面的話便咽回肚子裡。”
她將“阿彩”收入囊中,問:“忠叔有話和薄光說?不如進來車中?”
“不,老奴想請四小姐找個容易說話的地方,”
老司大人之後,是老司忠奴麼?雖不曉得是否和司晗相gān,看在失而復得的寶物份上,她樂意撥冗傾聽。
“忠叔索xing隨薄光回府罷,您和良叔也有多年沒有見面了罷?”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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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本是喜事一樁,但彼此相對,俱是鬢髮如霜,年華逝去,不覺噓唏。
薄光名丫頭們備下一桌晚膳待客,桌上有茶無酒。
“今日兩位既然已經見上面,改日再私下約出去喝酒吃ròu罷,今日的時辰只用來說話。忠叔有什麼話,如今可以放心說了。”她道。
司忠左右掃睨:“確定可以放心說話麼?”
“良叔是薄光的家人,門外也有侍衛守著,而且,若有人接近此處,我的鼻子立刻便可告訴我。”撒在近處的無色藥沫與人體氣味稍一結合,即散發出來一種類似松脂的氣息,是她防備隔牆有耳的秘技。
司忠定了寶神,仰口飲下一盞清茶,道:“老奴這些年在旁看著公子過得千辛萬苦,越來越後悔當初沒有拉住四小姐。如果四小姐沒有回來,老奴也只有帶著遺憾入土,您既然回來了,老奴便一氣倒個痛快。當年,老奴曾yù陪著公子劫獄。”
薄光一震。
薄良也是大驚:“劫獄?你是指……”
“對,就是你家老爺的獄。那日晚上,公子換了天牢的侍衛,備了馬車停在後門,帶了藥酒迷暈牢役,請薄大人換上老奴的衣賞出去。但……”
“但什麼?”薄光緊聲問。
“但,薄相用筆管抵住自己的喉嚨,拒絕隨公子潛逃。薄相那日的話,老奴今日仍能記得清楚,他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賢侄的人生剛剛開始,不要為了老夫這個死囚為自己和家族招去滅頂之災。我薄呈衍固然不在意餘下的歲月苟且偷生,卻不能以一條剛剛開始的年輕生命jiāo換那等苟活。縱使賢侄自己視死如歸,你也應想想家中的老父和幼妹,身為男兒,不能護佑家人,談何頂天立地?’”
嚓!薄光攥在手中的竹箸應聲而斷,竹刺劃破指腹,血色湧現。
薄良一嘆,取了方帕為她包紮。
“薄相意志堅決,公子苦求無果,眼見著牢役甦醒的時辰將至,公子無法不走。臨行前,薄相隔著牢門,揮筆寫了封信,言道若他去後幾位小姐悲痛過度,便將信jiāo給你們,稍送幾分安慰;若你們活得堅qiáng,便付之一矩,不必給你們看一封逝者的留書徒增傷感。薄相為了防備自己的字跡為公子招去麻煩,特意以左手成書。”
“我認得爹爹左手的字跡。”薄光驀然起立,“我去向司哥哥要那封信!”
“小姐!”薄良攔住她,“您冷靜點,難道你還在乎這一日兩日?”
她淚如泉湧,撲在薄良懷內:“良叔,你該明白……這對小光意味著什麼……小光以為當時沒有一個人肯去救爹爹……小光當時恨透這世上的每個人……”
薄良老淚縱橫:“老奴當然明白,老奴那時甚至還想過殺盡天下人……”小司大人這件事,無疑是救贖,是對小姐也是對他的救贖。
“可,司哥哥為何從不將爹爹那封信給我?”
司忠重嘆:“公子沒有救成薄相,抱憾至今,不想讓四小姐曉得這段過往。他自認為救而不成,比不救更甚。更無顏面對你們。此事截止昨日,除了老奴,沒有第三人曉得,連薄天大爺也不知。”
第六章[本章字數:2019時間:2013-09-2111:05:45.0]
……誠如哥哥所說,小司大人果然是天下至迂至愚之流。
她哭笑參半;“改日我定然好生罵他。”
“公子為小姐做的事,不止這一樁。其時,緋冉、錦然皆是這邊宮裡的掌事姑姑,公子bī著司晨小姐簽署調令,將兩人派往行宮照顧四小姐。還有看守禁節的侍衛里,也有公子專門安排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