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冉、錦然……所以,她只須為她們跑個腿,便能得到一匹好紗、幾根十年參須的重賞?所以,她三年來屢屢用那角壞去的矮牆自由穿行,禁苑前的侍衛全然不知?不,不止這些……
今日,她說自己曾失去過自己的骨ròu時,他沒有一絲驚詫。
“那個阿彩母女,難道也是他派過來的?”巧不巧,趕上那樣不堪的一刻。
“那兩人至今還在公子的別莊內做事。公子本是安排她們一個進宮一個在宮外分頭照顧四小姐,誰知您想冒名頂替進宮服役,公子後來才會設法差遣緋冉和錦然過去。”司忠道。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胸口翻湧的氣làng:“他這些事,為何一件也不向我提?甚至緋冉也替他守口如瓶?”
“您曉得公子的身子罷?若是沒有打小練成的武功底子,還有有相爺和薄大爺為他搜羅qiáng身健體、延年續命的珍稀補品,他如今怕早已不在人世。他不想告訴四小姐他對你用qíng到那般地步,是知道您是個重qíng重義的好人。你若曉得,如何還肯嫁人生子?公子說自己充其量還有三五年可活,這三五年內,須看著四小姐一步一步穩若磐石,再也無人敢欺。”
“他還真是……”這些年裡,他受病痛折磨,猶為她殫盡心思,細緻打算。重逢後,她一度對他心存前嫌,刻意疏離;他一味裝傻扮憨,嘻笑討趣。回到天都,他尚以長兄之禮送她嫁入明親王府,為她挺身而出爭取府中位席;就在不久前,不久前啊,她還曾讓他目睹她與天子打qíng罵俏眉來眼去……
那每一個時刻,他心中到底是如何度過?
若沒有她,相府公子,名門之後,他當是如何的瀟灑快活,風流愜意?
是她誤了他的一生。
“嘔——”
“四小姐!”薄良大驚失色,出手點她背心兩處xué道。
好,一口心頭血,十年陽間壽,我索xing陪你一塊走了如何?她望著地上那灘血跡,泛起一個血色笑靨。
薄良苦勸:“四小姐,可不能這樣啊,恁大的風làng咱們都經過了,還有什麼挺不過來的?您真若有個好歹,是立馬就要了小司大人的命啊……”
司忠滿面愧色:“老奴今日說這些話,不是為了惹四小姐傷心……老奴是有一點私心,盼著您能和公子在一起,給他最後幾年的快樂日子……可老奴絕不想四小姐如此傷心吶,您若傷心,公子也跟著傷心,老奴……”
“多謝……”她勉力揖禮,“多謝忠叔告訴我這些,告訴我被人如此珍愛……”
司晗,你這一生既然為我所毀,便休想我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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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一日不見,大人的臉色怎變得這般蒼白?”緋冉一驚。
她啟眸一笑:“嚇著姑姑了麼?”
緋冉彎著腰左右端詳,一臉憂忡:“是嚇了一跳,御詔大人哪裡不適?可用了藥?”
“已從司藥司抓了藥,瑞巧正在後面煎,至於我哪裡不適,不若說是被一個人氣出來的心病,只須見著他時痛罵一頓就好。”
緋冉將信將疑:“您這臉色更像是失血過多,蒼白得像個雪人,下官看得怵目驚心的,真怕您整人在眼前化開了。”
她摸了摸了自己的臉:“當真如此?”
“下官拿個鏡子給您自個看……”
“不必了。”她拉著對方手腕,“姑姑坐下,我有話說。”
緋冉順勢扶了她半坐起來,道:“下官昨兒來時大人不在,下官也想向大人說說這幾日幫太后辦事的心得……”
“我想讓瀏兒認淑妃為母。”
“呃?”緋冉錯愕,“您想把二皇子白白讓給別人做兒子?待您做了皇上的嬪妃,自己認下不是更好?”
“我是瀏兒的姨娘,認不認也有血緣維繫,但瀏兒在後宮需要有一位資歷老、位分高的母親。我診過淑妃的脈,她再度生育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她很喜歡瀏兒,有她擋在前面,瀏兒將來聽進耳中的誹謗必定少去大半。”
“……大人怎麼想到這一步?”緋冉不贊同,也不好反對,姑且擱置。
“防患於未然,若我有個不測,瀏兒有淑妃娘娘作為母親,也便有了依靠。”
緋冉皺眉:“好好的,您怎說起這麼不吉利的話?”
她淺哂:“人有旦夕禍福,誰也無法料定明日之事不是麼?我前日也沒有想到昨日的自己吐出一口血。不過,這口血也不可讓它白白流失。你聽,昨日本官暗訪宮外工坊,小巷內……”
“忽然閃出幾個持刀蒙面的黑衣人,二話不說拿刀砍向薄大人。幸好,薄大人從自己府裡帶上了兩名侍衛,拼力保護大人的周全。然而,對方人多勢眾,薄大人還是被對方瞅冷打中後心,吐血暈了過去。醒來後已被救回府里,原來是薄府官家不放心薄大人涉足險地,遂暗中保護,著實是驚險萬狀,千鈞一髮。”緋冉以一聲餘悸猶存的嘆息結尾。
薄光拍胸:“姑姑說得正是本官昨日經歷的,真真好險。”
“刺客如何安排?”
“不必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