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御詔接手前,此案已然日趨明朗,人證、物證皆經核查,全無必要從頭過問。如今前朝紛紛,百姓間亦發猜測,全因這番延宕誤事。今日身朝堂上群臣浮動眾口喧譁,難道皇帝不為所動?”
兆惠帝頷首:“今日朝堂上朕的確接到了幾位大臣的聯名奏疏,有為魏昭容鳴冤者,也有截然相反者,致使湘北秋糧儲藏的議題遭遇擱置,朕甚惱之。”
慎太后面色沉痛:“這足見薄御詔志大才疏,貽政誤事。”
“這……”兆惠帝沉吟,“前朝眾口紛紛並非今日一日,在朕回都前,群臣為此案所發爭執已然甚囂塵上,以致母后病發。如今朝堂之爭不過是餘波未淨,當與薄御詔無關。母后病癒未久,許是一時尚未記起前qíng?”
慎太后凝顏含笑:“看來皇帝認為哀家是老糊塗了?”
“母后誤會。”兆惠帝淺笑,“朕也曾病過,深知大病初癒之後,病前諸況皆模糊難憶,甚至不乏張冠李戴的時候。母后與朕俱想朝堂、後宮早日恢復安寧,何不靜待薄御詔抽絲剝釐清真相?”
慎太后淡聲道:“皇帝這麼說,哀家便放心了,望薄御詔掂得輕個中輕重,勿枉勿縱,還真相於天下。”
薄光立身拱手施禮:“微臣遵命。”
“行了,開始罷。”兆惠帝揮手道。
胥元林與薄光遞個眼角,輕拍驚堂木,喝道:“傳證人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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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人麥氏上堂,無非老話重述。與以往不同的,是chūn禧殿的宮人亦一一上堂。這些人在司正司的牢內沉淪至今,早在太后授意下受過各式刑罰,一個個惶怖戰慄如驚弓之鳥,跪地不及片刻,便自行招認。
“你們這些賤蹄子!本宮待你們不薄,你們竟敢在這時候咬本宮一口,是受了誰的指使來造這樣的謠,本宮殺了你們!”魏昭容首次與自己的宮人同堂受訊,自也是第一次聽聞這番佐證指控,自是氣急敗壞,破口罵道。
薄光起勸:“魏昭容,皇上和太后皆在堂上,請自重。”
“你這賤人休多……”
“大膽!”薄光杏眸怒瞠,厲叱,“大膽魏昭容,本官承天子聖旨,代表得是天子的威儀,你幾番rǔ罵,yù置天威於何地?”
如此威懾,令魏昭容倏然記起寧正宮偏殿種種,駭然一震。
坐在堂側的魏藉挑眉,才要揚嗓,天子目光悠悠送來,隨即消聲。
“魏昭容,人證物證面前,你可認罪?”薄光再問。
“本宮不認!”魏昭容挺頸,“yù加之罪,何患無詞?人證、物證俱是無中生有,本宮寧死於你們的流水刑具,也絕不認罪!”
薄光搖首:“娘娘是千金之軀,縱然不認,下官也不敢加刑於娘娘。但,娘娘若不能力證自己無罪,無論娘娘認與不認,下官也可根據大燕律法予以判決。”
魏昭容冷笑:“本宮如何力證?是你們將罪名qiáng加於本宮,所謂人證,除卻得人指使成意誣陷,便是酷刑之下屈打成招;所謂物證,更是不知從哪裡搜羅得來,不足為憑。本宮閉門深宮,禍從天降,為自己從不曾存在過的罪名坐了恁久冤獄已是無辜,還要為自己搜證不成?皇上既然委你為主審,你就該秉公執法,為本宮洗清冤屈!”
如此條理分明的反斥,想來這段時日潛心接受了其父的密集薰陶呢。薄光正顏:“倘若娘娘當真無罪,下官自然不敢冤屈。然娘娘一徑喊冤,本宮也經多方查訪,卻始終未獲實證,按大燕律,娘娘委實說不上無辜。”
魏昭容嬌叱:“你自是見不到實證,你與本宮素有私怨,豈肯放過這個挾私報復的機會?”
“娘娘若認為下官不適合查審此案,盡可……”
“薄御詔溫柔慈悲,聰慧明透,是而朕委任她查審此案。”兆惠帝吐語徐緩,“魏昭容不相信薄御詔,也該相信朕的眼光。”
魏昭容淚飛如雨,哀聲道:“皇上!”
兆惠帝揮袖:“薄御詔,繼續。”
“遵旨。”郎心如鐵,其若奈何?魏昭容固然死不足惜,但一個一心愛幕著丈夫的女子,落入如斯境地,親歷丈夫的無動於衷,何嘗不是qíng何以堪?
薄光垂瞼,復抬眸,道:“昭容娘娘……”
“皇上,太后。”魏藉起身,一一斂袖為禮,“微臣斗膽,想為昭容娘娘說一句話。”
慎太后眼尾淡瞥:“魏相身為至親,不是該避嫌的麼?”
魏藉淺哂:“微臣身為昭容至親,當該避嫌。薄御詔與昭容娘娘素有積怨,也該迴避。皇上相信薄御詔人品高潔,也請相信微臣公正無私。”
“魏相此話不無道理,至於宜不宜說話……”慎太后笑對天子,“皇帝,薄御詔既是今日主審,不妨jiāo由她來做主如何?”
十二章[本章字數:2852時間:2013-10-0300:0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