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麼說,祖父、家父一生俱在西域行醫。”江淺俯身察看了下膏體的成色火候,悶熄了爐膛內的火光。
薄光拈起一隻閒置在旁的木杓,關顧起只鍋灶內尚是液體的熬煮物,道:“西域醫術在許多中原漢醫的眼裡,仿佛是旁門左道,因其醫治手法多為中原漢醫永遠不敢嘗試。尤其以毒攻毒的法子,相較漢醫的保守溫和更加犀利快速,在煉製丹藥方面亦有許多優於漢醫漢方的長處。”
江淺淺哂,道:“你的手法相較漢醫,也已經近乎離經叛道。”
“我的醫術雖然也曾受過茯苓山莊的指點,但大多得益於娘親的手札……”茯苓山莊?她腦中有什麼光點倏忽閃過,卻稍縱即逝……
是什麼呢?
江淺瞥她一眼,道:“按理,你這樣的醫術奇才,是不得進入我的地盤的。”
“按理?”她莞爾,“按qíng呢?”
江淺將手中膏體澆鑄入放了丸狀器具的陶缽內,道:“我聽說過,內腑瘤病的對症下藥非你擅長,但你有一項勝過我,或者可以用在對司晗的診治上。”
“……真的?”她又驚又喜。
“你jīng通開腹驗屍法罷?”
“呃?”
“我正在研製可以迅速止血的藥丸,並找到了幾個與司晗血xing相同的血源供給者,待籌備完畢,你來cao刀剖腹,我來割除瘤源,興許那便是司晗的一線生機。”
薄光定定盯著這張淡無表qíng的面孔,怔不能語。
江淺不解:“很難麼?”
“不……”她搖頭。
“那是行或是不行呢?”
“行,行,一萬個行行行!”她跳起,避開那些瓶瓶罐罐,一把抱住江淺修長單薄的身軀,“江淺,你是醫聖,是醫神,是薄光的救命恩人!”
江淺平聲緩語:“話別說得太早。”
她跳躍不止:“我信你,我信你的醫術,更信你的品德,我愛你!”
“這個……兩位。”恰到門前的司晗不甚肯定地探進頭來,“小生可妨礙了兩位什麼?”
“司哥哥!”她向他衝去,一下撞進那個懷抱,抱住頸子猛親兩記,“我愛你!”
“呃……”司晗雙臂托住她嬌小身子,滿面困擾,“小生是不在乎姑娘你愛小生,但小生方才似乎聽見姑娘也向別人示愛?”
她惑然:“有麼?”
“沒有麼?”
“有沒有不重要!”她笑得燦若chūn花,“我們找到希望了呢,司哥哥。”
他一頭霧水,惟有虛心求教:“請姑娘明示。”
她大眼珠兒一轉:“司哥哥這麼笨,明示你也不會明白,目前就當它是本大人和江醫聖的秘密。”
他皺眉:“結果,你更愛江大夫麼?”
“目前可以如此說沒錯,嘻嘻……”
江淺打窗口注視著這對伉儷璧人,眼際深處湧起一抹惆悵,卻迅即飄離,唇角微微上揚,流露幾許溫意:所謂兩qíng相悅,便是如此絕妙景致,她願花畢生時光,換此qíng此景不必過早凋零。
“怪醫女,你又在做藥?”披著一身光鮮明麗,鸞朵現身。
江淺不為所動,聽而不聞。
鸞朵也不在意自己的存在是否被忽視,兀自興趣滿滿地左瞧右看過後,道:“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同是醫者,為什麼我的朋友身上就是香香美美的味道,你就掛著一股教人退避三舍的濃重藥氣。如今算是明白,原來你每日裡都泡在這種地方。”
“你很閒。”江淺簡潔贈予三字。
“哈哈,耐不住了罷?”鸞朵好生得意,“終歸是個女人,被人說自己身上有不入鼻的味道,受不得罷?”
江淺點頭:“我是不喜歡聽。”
鸞朵頓感無趣:“你不需要如此坦白。”
“你不去追你的qíng郎,到此作甚?”
鸞朵苦臉一嘆:“我因為你失去了一個舊qíng郎,又暫時沒有找到新qíng郎,眼下最大的樂趣當然是拿騷擾舊qíng敵做藥繼續療愈舊qíng傷。”
“……”這女人真真頑qiáng。
鸞朵仍是左顧右盼:“你是在誠心誠意地救治司晗沒錯罷?”
“我當然要救他。”
“你好qiáng。”
“……”這話回贈最妙。
“換了是我,決計做不到你今日所做的。”
江淺挑眉不語。
鸞朵揚臂高呼:“但我做得到的是,既然我的qíng敵都能夠豁出所有的努力救治她qíng敵的qíng郎,我也不能輸!”
“……你願意原諒薄天?”
“嗤,關他何事?”鸞朵掐腰,“你救的既然是司晗,我當然也得至少救他一回!”
“……”
“鸞朵輸誰都可以,惟獨不能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