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如何?”
“太后一直疼愛薄御詔,微臣若早知她倖免於難,自是第一個來報太后知曉,以解太后傷痛。”
慎太后唇角泛笑:“你果然很會說話。”
“微臣不敢巧言令色,全恁一腔忠於太后的至誠之心。”
“哀家姑且接受你這個說辭。”慎太后目底荊棘叢生,“但哀家還沒有老到昏聵不明,你最好清楚,誰是你的主子,誰能左右你的生死和前程。”
緋冉叩首:“微臣明白,微臣不敢違背太后……”
“薄光回來後,如若如願封妃,你就到她的宮裡當差,聽著是降了,但皇帝寵妃跟前的人,等同半個主子。倘若沒有封妃,你依舊做你的尚儀,和薄光常來常往。”
“是。”
“明日外命婦進宮赴宴,你負責引領排位,把魏昭儀的位子鄰近魏夫人。”
“……是。”魏夫人霸道獨悍,對將自己的女兒替而代之的侄女兒必定難見歡顏。可是,還是急於求成了吶,太后娘娘。
四二章[本章字數:3700時間:2013-11-0509:31:15.0]
天都城。
薄光回到都城後,避住進自家府邸,不肯進宮,不見外客,甚至再三請託王順向皇上告罪,至少十天內莫讓自己這張疤痕jiāo錯的臉呈於人前。
“這是為何?連朕也不能見?”兆惠帝不無擔憂。
“皇上,恐怕薄御詔眼下最不能見的人就是您呢。”王順笑嘻嘻道,“有話說女為悅己者容,有哪個女子願意讓心儀的男子看見自己最丑的一面?”
兆惠帝先是受用低笑,轉而蹙眉:“丑?她的臉傷得當真有那般嚴重?”
“卻也不是。依奴才看,薄御詔花容月貌半點也沒受折損,這一路行來,那些傷疤痕已經淡了許多,過不幾日便能完全消退。但女子總是會在意容貌,尤其是像薄御詔那樣的美人,更不願接受一點瑕疵。”
兆惠帝頷首,想到千里之外倒也罷了,咫尺之遙尚不能見,不由喟然:“她是個大夫,自己可治得出最好的去痕藥膏,但你還是請江斌走一趟,兩人集思廣益,興許她早日恢復了容顏,也肯早日與朕相見。”
“奴才立刻去,奴才告退。”
王順謹小慎微地退了幾步,方轉身向殿外行去,卻一個不防,差一點和形色急迫踏進殿來的王運撞上,遂叱道:“你也是個宮裡老人了,著急忙慌的成何體統?”
“奴才失儀。”王運恭腰,氣喘吁吁,“是康寧殿的伍福全來報,今日在品雲軒的冬至宴上出了事,幾位命婦受傷,太后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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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無論宮外命婦,還是宮內妃嬪,哪一個不是出自高族貴門,自幼接受名教jīng養?偏是在這樣一群被認為天下最高貴的女人聚集的宴會上,發生了市井間常演不衰的撕打事件。
事qíng的開始,緣於魏昭儀的“一家團圓”。
因魏昭儀之故,未受誥封的魏二夫人也得以出席宴會,並有幸陪坐在女兒身側,魏大夫人的座席則被安排在另一側。魏二夫人因與愛女分別數月,好不易近身相見,忍不住舔犢之qíng,一徑噓寒問暖。魏大夫人聽得不耐,出言譏諷。無論是父家的門第,還是丈夫的官職,她俱高過這個弟媳一頭,以往這等數落挖苦沒少賜予,對方習慣了低眉順從,她也習慣了頤指氣使,時至今日,仍不以為qíng形有所不同。
但這位魏大夫人忘了魏昭儀。
從小到大,魏昭儀目睹母親在這位伯母面前唯唯諾諾,為不使雙親的處境更為尷尬艱難,她qiáng自忍耐多年,如今在自己已然受封昭儀的qíng形下,魏大夫人仍然如此盛氣凌人,若她不予置聲,便枉為人女。
“大伯母說家母不識眼色,是不識誰的眼色?太后娘娘正與商相夫人相談甚歡,淑妃娘娘也與自己的母親、姐姐推杯換盞,這天下位分最高的兩位皆沒把眼睛看向咱們這邊,不知大伯母認為家母該看誰的臉色說話?”
世人被狂犬咬上一口,大抵痛恨多過憤怒,但若被溫順的兔兒咬上一口,那便是全然的怒不可遏。對於一直屹立家族頂端的魏大夫人來說,更是無法原諒。
“昭儀娘娘入宮不過幾日,就長了脾氣不成?”魏大夫冷哂,“你這是對長輩說話應有的語氣麼?”
魏昭儀淡道:“大伯母才是,既然是一命誥命,便曉得君臣之禮,本宮縱然是區區昭儀,大伯母也應該注重禮數。”
倘若不是在此處,魏大夫人一耳光定然揮了出去,不屑道:“你該知道自己能有今日是託了誰的福蔭,敢在我面前張狂,你還太嫩了些!”
魏昭儀啞然失笑:“本宮有今日,全拜大伯所賜,本宮當然不敢忘懷。可是,本宮若不入宮,整個魏氏家族便始終被籠罩一個廢妃遭棄的yīn影下,不是麼?”
“你……敢如此說我的女兒?”
“本宮說得是實話。”
“你——”
“好了,菱……昭儀娘娘,大嫂,每人少說兩句。”魏二夫人忙不迭緩頰,伸手按住女兒,另手去拍撫大嫂手臂,“已經有臨近的宴桌在看向咱們這邊的,自家人有話回去再說不遲,別被外人看笑話……”
“誰與你是一家人!”魏大夫人當真是氣到極點,抬臂狠力一揮。
沒有半點防備的魏二夫人坐立不穩,從椅上摔向身側,砸中桌畔一盆紅梅,“啪嚓”脆響過後,花盆碎裂。
饒是如此,即足以造就一起驚擾宴會的事件,卻也不會有無法收拾。無奈這盆花正巧砸中了臨桌夫人的腳面,痛得那位夫人跳腳叫了兩聲,不由分說便朝仍然舉著一隻胳臂的魏大夫人衝來,抬起那隻未受重擊的腳踹中她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