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刺客四散而逃,其中一人專尋偏僻暗巷,最終逃入慎府。衛免率眾進府捉人,竟在慎家後園遇著一異國袍服的男子。他方待盤問,對方揮來一劍,掉頭即跑,幾番跳高爬低,身上有物件墜落。
這物件,是一位當下流亡海外的善親王舊部寫給慎家兄弟的書函。
天子諭明親王全城搜捕那名異國袍服男子,責大理寺審理此案,慎家兄弟收監。
對此,慎太后自是難以承受,甚而痛心疾首。
聽聞母后不適,兆惠帝放下公事趕來,親來榻前問候。
“皇帝,你那兩個舅舅為人如何,有誰比哀家更明白?他們怎可能勾結外邦,做那等不忠不義之事?如今僅憑一封書函便將他們兩個下獄,皇帝不怕冷了朝中老臣之心?”
“母后莫急。”兆惠帝好聲安慰,“朕也相信兩位舅舅的人品與忠義,但那封信是在數十名禁衛的眼皮底下出現的,為了不使朝野以為朕心存偏私,惟有先委屈兩位舅舅。”
慎太后目中含淚:“皇上說得這是心裡話?”
兆惠帝微哂:“母后不信朕麼?朕向來看重兩位舅舅,否則大年三十的家宴也不必特地邀兩位參席。正是因為如此,朕越須表現公正,不給朝野口實。”
“可是,司相面臨恁大的指控,你也只是將他禁足府中……”
“母后。”兆惠帝面色一正,“朕對母后向來無話不談,此刻也不避諱。這一者,兩位舅舅在朝中的威望無法與司相相比;二者,兩位舅舅的嫌疑是通敵叛國。茲事體大,朕不敢掉以輕心,還請母后體諒。”
寧正殿內,薄光一邊逗弄甥兒,一邊嘆道:“淑妃娘娘可曾想到太后有被魏家女兒反將一軍的一日?世事無常,是不是?”
淑妃埋首繡著一隻虎頭小鞋,道:“我隱約有感,魏家女兒下面還有更凌厲的手段備著,太后娘娘要接招了。”
“接招?”她對著眼前小臉做個鬼臉,兩手一氣呵癢,“瀏兒接招,看姨娘的十指神功!”
“啊哈,接招!瀏接招!”胥瀏小哥不亦樂乎。
五三章[本章字數:3606時間:2013-11-1600:30:06.0]
因為兩個兄弟的案審,太后娘娘這個新年佳節過得可謂度日如年。
直到一個正月即將過去,異國袍服的男子搜尋無果,大理寺對慎氏兄弟輕不成重不得的問訊毫無進展。
朝堂上的攻防之戰,儼然是當初魏昭容一案時的翻版,魏氏一族一徑上奏天子力求嚴審以振朝綱,太后從屬則力陳查無實據不可糙率從事。
如此兩方對峙,天子左右為難,太后心事重重。
今日,白果進入明親王府的好日子。
孺人之位僅次王妃,也有頗多禮數。慎太后qiáng撐歡顏,蒞臨明親王府接受新人參拜。明親王察覺母后神qíng不寧,特地在行禮後,避開外間喧譁擇機母子獨處,出語開解。
慎太后幽幽長吁:“允執你不必淨拿好話安慰哀家。你兩個舅舅也都已經不是少年時候,大理寺的牢獄是那麼好待的麼?想想他們還都有各樣的舊傷掛在身上,萬一在牢中復發怎麼辦?哀家每想到此處,真箇是寢不安枕,食不知味。但這些話又不能對皇帝說,免得皇帝認為哀家是在為他們的過去邀功。”
胥允執頷首:“母后這層思慮是對的,且皇兄從不曾忘記兩位舅舅的昔日功勳,否則也不必時至今日頂著朝臣們的嚴懲之聲按而不發。”
“唉,若非確信那兩個人決計做不出不忠不義的逆事,哀家也不必如此心傷。事發二十幾日來,允執已經把這座天都城前後翻了不下五六遍罷?所謂的異國男子連絲影兒也沒有,如今惟一算得上證據的不過是那一封模稜兩可的書函。明明就是有人在背後策劃了這一切,皇帝英明一世,為什麼看不明白呢?”慎太后拭淚。
胥允執亦嘆:“皇兄縱算有這層考量,也不得不按律法說話,母后心疼兩位舅舅,也多為皇兄考慮罷。”
“哀家就是因為替皇帝考慮,這些話才只在允執面前說。母后如今著實是六神無主,允執替母后好生謀劃謀劃可好?”
胥允執思吟半晌:“惟今之計,與其讓兩位舅舅在牢中受苦,不如找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作保,並責成當地官府駐軍密切關注,准他們回鄉養老。”
慎太后怔然:“這……這不等於是將他們過往所有的功績一筆勾銷,打回白丁一樣?”
“母后。”胥允執面色凝重,“如今那封信函已成了兩位舅舅的死xué,如果他們不是母后的母家兄弟,恐怕早已身首異處,留在天都,沒有半點好處。”
慎太后失神:“容哀家好好想想。今夜是你的dòng房花燭,哀家不在此耽擱你的良辰佳期。”
dòng房花燭?良辰佳期?他唇抿譏誚,起身相送。
~
回宮路上,慎太后思緒更迭,不得稍歇,回到寢宮亦無法安眠,遂傳尚儀緋冉覲見。
親王府娶孺人,禮部與內宮尚儀局皆有參與,緋冉才回宮門,即得宣召,匆匆而至。
“你且說如今這個局面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緋冉愁容滿面:“太后,這樁事委實過大,已經超出微臣的能力太多。微臣還是以往那個堅持,請太后保持過去二十幾天的淡然模樣,不可過問太多。這種事一個不好,牽涉之廣便難以想像吶。”
慎太后眉目一凜:“你這是在勸哀家不管自己的兄弟麼?”
“這也是沒有辦法啊,太后。”緋冉跪泣,“壯士斷腕固然痛徹心扉,可不斷,腐蝕得便是整個身軀。兩位舅爺必然也明白太后處境,絕不希望您不顧自身安危牽涉其中。您在,兩位舅爺便能保全一命;您若是遭小人中傷,兩位舅爺豈不是更加不好?”
慎太后淡道:“你起來罷,哀家只問你一句話。”
“……是。”
“你認為薄光有沒有挽回此事的本事?”
“她哪來這個本事?”緋冉輕嗤,“連明親王也愛莫能助,她難道比王爺還要了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