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日各項國事jiāo雜,皇上日理萬機,恨不能將一時當成一日,連江院使每日的平安脈也給斷卻,何況本宮?本宮縱然有心看顧龍體,也須皇上給予本宮這個機會。”
“皇兄暈倒前,難道不見任何症狀?你沒有半點發覺?”
“皇上其時jīng神煥發,王公公可為力證。我雖然是醫者,但面對自己敬愛的男子時,也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喜羞jiāo加,豈敢直視龍顏?時下惟記得皇上在暈倒前,興致盎然地說起派德親王前往江南懲治訊災腐敗事宜,期待德親王肅清吏治,建功立業。”
慎太后啞然失笑:“你為了脫罪,居然敢憑空杜撰聖言?皇帝與哀家商議如何喚德親王回京時,只說到想命懷恭為西北戰事集結軍資以解當前之急,何時說過派他到江南行事?”
這是當然。薄光腹語如是。
因為那時,她曾建言天子——
“皇上,懲治貪官不比發放賑災糧款,後者縱使辛勞,卻無xing命之憂。微臣聽聞江南大吏為不失去那塊豐碩之地,早已是窮凶極惡,若是太后曉得您調德親王歸朝是為了做那等險事,只怕心生憂忡。”
……
“臣妾不知道皇上對太后說過什麼,但是,皇上御筆親書那道派遣明親王往江南之行的聖旨時,臣妾親眼所見。王公公,請將皇上聖旨請出,給太后、皇后過目,也不妨趁機宣給德親王聽聽。”她恭聲道。
六九章[本章字數:3121時間:2013-12-0500:01:24.0]
太后將白家兄妹嚴加叮囑過後,責其出宮待命。
諸人移身明元殿正殿,王順宣讀皇上旨意後,jiāo予太后、皇后一一鑑別。天子御書、璽印加封,處處經得起推敲琢磨,無偽無欺。
“德親王爺,皇上近來最為兩件事煩擾,一是西北戰局,二是江南訊災,如今西北有明親王掌控,qíng勢暫緩。江南賑災雖由司相督辦,但後續事宜,最適合的人選當是閣下無疑。為解聖憂,請王爺速作準備,擇日動身罷。”薄光道。
慎太后眉目內崢嶸立現:“賢妃好大膽,後宮不得gān政,此乃祖宗律法,前朝之事幾時輪得你來說話?”
薄光依然恭敬有加:“太后忘了臣妾是皇上欽封的三品御詔麼?確保皇上的聖旨得以履行,亦是御詔職責之一。”
“我朝御詔實屬閒職,皇帝封你為御詔,不過是為了賞你三品的俸祿,你不知感恩,還妄圖以它指使堂堂親王,真是笑話!”
“我朝御詔閒職之說,後宮法典上從無明文界定,無非因為之前內宮女官少有位至三品者,此職空閒多年,久而久之,約定俗成罷了。臣妾上任之後,多次遵從聖意履行御詔之職,早在尚寧行宮時便記錄皇上與各位封疆大吏的會晤紀要,回京後更是數度御前擬詔,整理舊年存檔。臣妾為報答皇上知遇之恩,從不敢玩忽職守,空食國俸,尤其在皇上病重之際,更須殫jīng竭慮,確保聖意得行。”
她話聲不疾不徐,眉目明澈清定,說得周后連連點頭,援聲道:“姑且不提御詔之職是實是虛,皇上的聖旨決計不容置疑。德親王,你當從速動身,希望在皇上醒來時,可見你圓滿返程。”
德親王盯著那道聖旨多時,確信字字出自皇兄御筆,縱算對薄光疑思難消,當下卻尋不出一點破綻,遂頷首:“微臣領旨。”
“不可。”慎太后斷然否之,“皇上病重,德親王正該守護聖駕,如何遠行?”
薄光淡然回道:“德親王才gān不俗,但論及治國安邦的才能,如何及得上縱觀全局多年的司相?尤其皇上病重期內,更需要司相這般忠正賢臣主持朝政。而論及核檢財簿、訊問貪吏,德親王爺則略勝一籌。逢此多事之秋,自是人盡其能、各司其職,最可貼合聖意。”
周后頗為為然:“如今皇上病重得消息尚未對外公布,甚至為此還將諸太醫留在偏殿。但紙包不住火,此事遲早須公之於眾,在朝野盡知前,必須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主持大局,論才能,論資歷,論德行,皆非司相莫屬。還是說,太后更中意魏相監國?”
這個淑妃啊,了不得呢。若其仍在妃位,自是無足輕重,但既為皇后,言語的分量迥然不同。慎太后雖對自己的識人不清不無懊悔,更知當下還須平心靜氣,從容計議。
“皇后所言不無道理。懷恭,你即將遠行,隨母后到康寧殿來罷,母后與你話別。”
“兒臣遵命。”
慎太后、德親王起駕。
周后放鬆了緊繃多時的胸臆,長鬆口氣落下座來,撫胸道:“本宮真是嚇死了,方才幾乎就撐不住了呢。”
薄光淡哂:“皇后娘娘魄力非凡,若沒有娘娘的鼎力維護,臣妾此刻必定身陷宗正寺大牢之中。”
周后柳眉舒展,笑道:“本宮過去對太后唯唯諾諾,不敢有一個‘不‘字,這兩日幾乎將進宮以來忍埋在心底的話一氣倒出,雖害怕,卻也暢快。不過,本宮對太后算有幾分了解,她很難輕易罷休的罷?本宮不明白,她為何非向賢妃妹妹身上栽個罪名不可?”
她無奈搖首:“太后不喜歡有人違逆其意。臣妾入宮,太后本就諸多厭惡,為此甚至不惜bī死臣妾家中的老管事以示警告,幸得皇上不離不棄,臣妾終可陪伴聖架。但太后畢竟是太后,臣妾的苦日子只怕還在後頭。”
.周后嘆息:“賢妃妹妹明明對太后有救命之恩,比起太后的臉面,竟沒有半點分量。”
她自嘲一笑:“臣妾為了皇上的龍體,勢必竭力自保,屆時免不得會令皇后娘娘左右為難,還請見諒。”
“你這是哪裡話?”淑妃好大不喜,“本宮和賢妃妹妹乃根枝同脈,有本宮在,絕不讓你孤軍奮戰。”
“可這趟渾水若趟起來,誰也不知結果如何,皇后娘娘的今日得來不易,不能……”
周后搖頭,探臂握住她一隻素手,道:“本宮只知道,你是這後宮內除本宮外惟一一個想瀏兒好的人。想咱們後宮的女人,若無子嗣,惟有指望皇上。你全力救治皇上,本宮全力保住瀏兒,將來無論經歷怎樣的風大làng急,我們一起承擔。”
她定了須臾,目內濕意涌動,低語道:“那麼薄光發誓,豁出平生之力,必助娘娘問鼎太后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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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殿裡,母子也有另番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