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瀏旋著兩隻酒窩,乖聲道:“姨娘,兒子明日想吃荷葉蒸魚。”
她心際一柔:“好,姨娘明日在德馨宮等你。”
“兒子這就去陪母后用膳,兒子告退。”
光武帝邁著小小方步,氣勢高昂地退場。
薄光站在窗前,目送著甥兒漸行漸遠的稚小身影,容色上半是驕傲,半是疼惜。
“太后,皇上不愧是流著薄家血液的人,小小年紀便有這等悟xing,實在難得。”緋冉欣然道。
她抬手闔了窗牖,姍姍走回案後,淺聲道:“司晗傷重至斯,我近來卻很少前去看望,你認為原因何在?”
“……微臣愚鈍。”
“江淺說對了一半。這個江山,這個寶座,或許及不及他的一根頭髮,但瀏兒……我不想將他們放在天平上衡量,倘若一定要量,我只怕對不起他。”她幽幽道。
緋冉驀然了悟,喃喃低語:“對於一位男子來說,母親偷qíng甚至比妻子的不忠更使他們無法忍受。微臣曾聽王運講史,秦王贏政將其母趙姬的qíng事視為生平至rǔ。您刻意疏遠司大人,是不想那些小人有機可趁,讓皇上蒙受任何不堪的流言襲擾罷?”
她撫額,澀聲道:“他為我付出了所有,我卻如此報他,很薄qíng不是?也許果真如某些人言,薄家人天生薄倖。”
“怎麼可能?”緋冉決計不認,“您是至qíng至xing。您那時不還曾經為了司大人差點舍下二皇子?您所做的,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在其位行其事,最是恰當不過。”
“正是因為恰當,彰顯理智。因為理智,更顯絕qíng。聽到江淺提議的那刻,我居然動心了一下,我……終究是選擇了負他。”她雙手捧額,自懲般狠咬下唇,“你替我去看看他罷。”
緋冉重重點頭:“微臣這就去,您千萬莫急!”
這位尚儀大人去了多時,薄光猶未能獲得絲毫平靜,案上奏摺看不進半字,索xing改坐窗下,凝盯著那盤楸枰足足半個時辰,心塵飛揚間,一動未動,宛若神翕上那尊靜默的觀音佛。
晚膳時分,瑞巧走來請示用膳事宜,見主子如此,不敢出聲驚動,顛顛跑去找外面的高猛、程志商量對策。
那兩位也知主子心事重重,沒膽子貿然打擾,三人愁顏相對苦無良計。那邊,王運打明元殿書房施施然歸來,瞪著他們道:“你們當差的不當差,侍奉主子的不侍奉主子,在這邊jiāo頭接耳的做甚?”
“運公公!”三人如見救星,嘩啦圍了上來。瑞巧一把揪住他衣襟,“您快去勸勸太后,她這樣苦下去,是要悶出病來呀。”
王運一頭霧水:“這怎麼話說的?咱家離開的時候,太后不還好好的?”
“唉,您有所不知。”瑞巧伏在這主兒耳根邊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後,“太后是將所有的苦都往自個肚子裡咽,您說是不是?”
王運大搖其頭:“你白白跟了太后這多年,竟然還不曉得太后的心胸?娘娘豈是會被那點事給擊倒的?你且將膳傳進德馨宮裡,待咱家將手頭這樁事報與太后,管保太后jīng神抖擻地回宮,大口吃飯後再大顯身手,殺那些人一個片甲不留。”話訖,他抬頭挺胸,撇下這目瞪口呆地三位離去。
果然,不出一刻鐘,薄光駕返德馨宮用膳,食之有味,胃口頗佳。
膳罷,她飲盡一盅清茶,道:“瑞巧,你去請魏太妃過來。”
“是。”瑞巧諾聲而去。
“王運,明日一早去稟報周太后,本宮兩日後出宮一趟,周太后若是問得詳細,道本宮是為家父上香。”
“是。”王運銜命。
“高猛、程志,準備一份適宜於多年從戎的老將軍的厚禮,本宮兩日後用。”
“是。”二人應聲。
她覆下的眸底,波光詭譎,機鋒隱現:你若出招,我便接招,既然你對那條生路如此厭倦,我樂得成全……最後一戰,何妨看誰能入主這座錦繡江山?
八七章[本章字數:3611時間:2013-12-2900:54:08.0]
“司相昨日來報,魏家的案子因為牽涉的官員過多,致使審了幾個月才見眉目,魏藉頭上有四大罪狀,條條當誅,其同黨也已悉數定讞,魏氏一案即將作結。”
“總算要告一段落了麼?”被封太妃之後,魏菱隨太后一併遷往萬壽宮專心侍疾,少理外事,聽過這話,心中湧起百般滋味,執茶嘆道,“可憐我家伯父,一心想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臣上之臣,位至人臣頂端不過短短數年,美夢即煙消雲散,一座冰山終是化去。而我這個魏氏女,居然就做了魏家的掘墓人。”
當日,蔻香與她兵分兩路,一個往魏府故布疑陣,一個在相國寺內向母親暗授先機。母親當夜就與父親回外祖家探親,當然,在中途改了路程,住進薄天在鄰縣購置的一所農莊內。魏氏一案發後,雖然無故消失的魏家二爺也曾上過通緝榜,但層層審訊下來,魏典竟不曾涉案半分,通緝榜也便撤銷其名。自然,這中間少不得參與審訊的衛免從中圓滿。歸根究底,皆因她對薄光的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