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允執微哂:“世子換太后麼?”
“如何?”
“世子在何處?”
司晗撇首吩咐:“請明親王世子。”
身後數名侍衛左右分開,高猛抱著四歲的胥漣走出。
“為防世子受到驚嚇,點了睡xué。”司晗道。
胥允執瞥了一眼,笑道:“倘若本王拒絕jiāo換,司大人又當如何?準備在這娃兒的睡夢中取了他的xing命麼?”
司晗眉心內打起淺淺褶紋,道:“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論自己孩兒的生死,王爺令微臣好生納罕。不過,微臣豈敢危害世子?帶世子來,無非是想助王爺父子團聚,冀望王爺有感父子天倫的珍貴,迷途知返,送太后平安歸來。”
胥允執玩味一笑:“根據本王對你的了解,你不該只備著這一步路數。倘使此路不通,你預備如何?”
司晗輕嘆:“微臣若無能救下太后,惟有將實qíng稟報太皇太后,盼她老人家能夠前來勸王爺懸崖勒馬。王爺是至孝之人,應當不會累太皇太后拖著久病的鳳體奔波到此罷?”
胥允執沉吟:“倘本王不是一位顧及兒子xing命的慈父,便須是一位顧及太后鳳體的孝子麼?如果本王既非慈父,也非孝子,在天下人眼中便成了一個十足十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亂臣賊子,眾口鑠金,人人得而誅之……委實得不償失呢,好罷,本王答應jiāo換。”
司晗稍怔:“答應?”
胥允執莞爾:“不可以麼?”
“……多謝王爺體諒。”行前尚以為須費一番周折,而明親王如此慡利出奇,反透著一股子莫名的詭異。
胥允執扣在薄光頸間的五指,改而點其上身“麻xué”及“啞xué”,道:“林亮,稍後護送這位薄家四小姐過去,接世子回來。”
對面,司晗亦吩咐高猛抱世子前往。
隨著各自主子的令下,二人開步。
“到中間停下,接過世子,即可鬆開薄四小姐。”胥允執道。
“扶過太后,便將世子jiāo還。”司晗道。
彼此離得不遠不近,兩位的話聲不高不低,聽命行事的二人自是皆有耳聞。真若按命行事,豈非各不相讓?
林亮、高猛相距一尺,一個只手局限薄光,一個單臂托抱胥漣,四目較衡。
“我們同時放開如何?”林亮提議,“但世子年幼,請容林某一臂托在太子身下後再放手。”
高猛亦覺合理,遂點頭:“閣下伸出手臂,‘三’字過後,一起放手。”
一、二、三。三字過後,一個扶住太后,一個接住世子,二人分道揚鑣,誰知就是在這一刻,負手立於門前的胥允執遽然移形換影,揮掌襲向薄光後心。
司晗捏緊轎柄,冷道:“四人放箭!”
他身後四名侍衛倏地上前,兩個矮身,兩個長立,手中箭矢攜著戾嘯之音,飛向明親王。
“保護王爺!”林亮高叱。
這方四名侍衛也早已躍身過去,以手中刃器擊落四支擊落四枚利矢。
胥允執猶不甘心,提足仍yù追趕高猛護持下的纖影。
司晗面如寒霜:“放箭!”
他此聲非“四人放箭”。
頓時,群箭齊發。
“速護王爺進去裡面!”林亮抱世子避奪進室,大喊。
前方十數名侍衛揮刃撥打箭雨,兩名侍衛趁隙架著主子隱入門內。而後,倖存的侍衛亦躲了進去。
此時,薄光得以平安返回,示意司晗解開自己xué道。
後者搖首:“太后恕罪,微臣不敢冒犯太后懿儀,待回宮後,請司藥司的女醫為太后解xué罷。”
她大眸兒圓睜,不可置信。
“明親王意圖刺殺太上皇太前,刺殺太后在後,罪大惡極,不容赦恕,放箭!”司晗冷冷疾聲。
隨即,箭飛如蟥,密密麻麻罩住了那四間房舍。
她盯著他青冷的面孔,怔忡失語。
“大人,起火了!”有侍衛忽道。
可不是?轉身時,窗內尚僅是隱隱火光,待她立定腳步,火焰已然躥出門窗。稍稍愕異之間,火光訇然沖天,濃煙滾滾蔽日。
司晗揚眉:“保護太后撤離。”
高猛、程志一左一右架住薄光雙臂,飛離當場。
四名轎夫抬起司晗身下小輿退出丈許,有侍衛問:“大人,火勢如何料理?”
“為免累及民居,速到天都府尹衙署求援,前來滅火。”
“是!”
司晗望著對面向天公噴薄肆張的火舌,待怒意冷卻,心頭的一絲違和感逐形浮現。
今日的明親王,絕非明親王。
突如其來的巨變可以改變的一個人的xingqíng不假,絕非心智,如明親王這般jīng於謀定後動者,在隱匿了數月後的復出,想殺薄光,不必選在這般眾目睽睽且處於劣勢的qíng形下,不該如此躁動焦迫,如此犯險急進……這場火,顯然是有意為之。但那般的窮刑極罰求得便是這般壯烈一死麼?倘若不是,便是為了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