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那封信上的內容已被人所見,對方今日所言,便非憑空杜撰……齊悅緊咬銀牙,翕唇艱難發聲:“信在哪裡?”
王運探進袖筒摸索了半晌,扯出一角墨字白緞的袍里,雙手奉去。
“稚子年幼,不宜受汝教化,汝當珍重自身,從此婚嫁自由,各不相擾。”
讀出聲的,不是齊王妃,而是背得滾瓜爛熟的王運,他搖頭晃腦的誦罷,道:“如果老奴理解得沒錯,這等於是王爺的放妻書罷?”
“這……這不是!”齊悅緊握那角衣袍,搖首道,“這……是你們冒充王爺的字跡……對,你薄光最擅長的罷?你連遺詔都模仿得出來,這封信定然也是你……”
“唉~~”瑞巧重嘆,“自欺欺人,可憐啊可憐,可笑啊可笑。”
“不,王爺不會如此對我,王……”齊悅倏地癱軟下去,零落如雨,號啕悲聲。
白果望著崩潰如泥的正妃,面上不乏同qíng。只是,若仔細打量,不難發現眉宇間那絲若有若無的快意。
女人啊。薄光心中一嘆:“白孺人,明親王一視同仁,放妻書你也有份,司大人已送到了令兄手上。”
頓時,白果容顏僵凝。
“不過,放不放妻是明王爺的事,本宮卻不樂見,是而願意助你們夫妻團圓。”她起身離座,徐徐邁下,“你們二人今日闖宮,本是死罪,本宮從輕發落,把你們二人發往尚寧城幽禁,他們在中途將把你們放下。屆時,你們是去追尋你們的夫主,還是各奔前程,悉聽尊便。”
“……真的?”白果喜出望外。
她囅然:“你們姐妹同心,jīng誠所至,定能使金石為開,本宮祝福二位。”也祝福明親王,躲避通緝,還須躲避這兩位痴qíng紅顏,但願早日聚首闔歡。
王運帶侍衛將兩人押往司正司,瑞巧猶存擔心:“娘娘,這個齊悅倒也罷了,但白果可是會製毒用毒的,萬一她……”
她站到窗下的含笑花前,聞香細語:“本宮不是沒給白英機會,他沒有把人關住,便沒有第二次。王運明日去一遭茯苓山莊,小小的放些語聲出去,那些莊中長輩自保也好,保護祖宗產業也罷,勢必彈劾施壓,令白英不得不發布清理門戶的命令。”
瑞巧拍掌歡笑:“這麼一來,白孺人接下來的人生將用來躲避茯苓山莊的追殺,但求好運罷。”
但求好運麼?她神qíng略現恍惚。
瑞巧發覺:“娘娘怎麼了?”
她喃喃道:“本宮還須見一個人,這個人……”不想見,卻不得不見,不能不見。
“娘娘,司夫人求見。”廊下傳來稟報。
她轉首大喜:“鸞朵麼?”
“可不是我?”人未見,聲先現,緊衣長靴的鸞朵踏進殿門,“太后娘娘可否撥冗接見臣妾?”
她嫣然,一把抓住這位摯友的手兒:“我們到寢殿說話。”
九三章[本章字數:2125時間:2014-01-0900:19:42.0]
明親王府王妃齊悅、孺人白果施毒於侍衛,逃脫監禁,擅闖宮廷,rǔ罵太后,且白果曾助明親王刺殺太上皇,實實罪無可恕。然聖馨太后為給太皇太后、太上皇病體祈福,網開一面,頒懿旨將二人發往尚寧行宮,浣衣局內服役終生。
這個從寬發落,莫說朝中文武,連商相也頗感意外。試想明親王門人楊慨之尚且是罷官免職,充軍千里,作為與明親王至近的一妻一妾,卻得這般寬宥,不得不說這位薄家四小姐的心思著實不好猜度。
是而,今日明元殿書房內,考罷新帝學識,商相前往西便殿拜見,探討江南貪墨大案的後續。
“此次大案中,三品以上官員涉案者六人,五品以上十六人,五品以下十三人,所有主犯皆已伏法,一gān從犯尚在獄中待讞。”商相道。
薄光匆匆看過案卷,蹙眉道:“既然案qíng已結,主犯亦斬首示眾,為何這些人還在待讞?有什麼不好定奪的地方麼?”
商相嘆息:“這些人大多官職低微,屬於在外圍跑腿、遞訊的勞力者,分到手中的贓銀寥寥無幾,但,正是這些人不遺餘力的串連走動,媚上欺下,令得江南官場人心浮動,風氣敗壞,造就極惡之果。不殺,不足以震懾為官者的心中貪念;殺之,又恐量刑過重,於法不符。”
薄光淡哂:“所分贓銀不足以判處極刑,所釀惡果卻遺害深遠,大理寺、刑部的各位大人才會舉棋不定麼?”
“正是。”
她明眸一閃:“依本宮看,商相實則心中早有腹案,今兒是來考本宮的罷?”
商相笑而不語。
“先生要考,學生惟有從命。”她稍作思忖,“剩餘涉案官員,著大理寺清查其在任期內有無欺迫良民、橫征bào斂之惡,糙菅人命、yínjian幼女者格殺勿論,侵人屋產、奪人錢財者計入此次貪墨款額,一併論處。至於所剩下者,興許當真是受上峰脅迫不得不屈從盲隨,抄沒家產,貶入奴籍,發至官窖從役,既然愛做奴才,就做一輩子的奴才罷。”
商相仍是緘默。
“怎麼?”她淡哂,“學生的答案,先生不滿意?”
老相爺搖首:“太后這等判罰恩威並用,合符律法,可謂妥當至極。老臣不解得是,太后為何惟獨對明親王的一對妻妾法外開恩?一個曾助明親王刺殺太上皇,一個乃明親王嫡妻,更是造就今日種種惡果的始作俑者之女。那兩個婦人還曾公開rǔ罵太后,為何不從嚴發落,以正視聽?”
她恍悟:“原來,商相是擔心本宮的婦人之仁,不足以威懾前朝?”
“的確擔心過,但經太后方才判詞,老臣便曉得自己多慮了,餘下的只是不解。不過,太后yù使明親王的妻妾成為引其上鉤的魚餌,便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