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絕心道長仰天長嘆,“到今時今刻,秋施主仍這般泥足難返,足見妖孽惑人之深,非滅之不足以正人心。夕chūn,把妖孽給我,貧道要當著諸人之面,將這隻妖孽化成人形,再以火焚之,讓諸人明白,任如何美艷皮相,終究白骨骷髏!”
五十三、兄弟的反目(VIP)
但凡人心,總是最易受外部氛圍感染或煽動,當所處環境內十人有八九人為善時,則趨善;十人有八九人行惡時,則趨惡。
公堂口旁聽人群,起初立在那處,是為了替隨塵道長不平而來,待清楚了殺人取命者乃皇族中人,當今聖上的近親兄弟又是一城之主時,遂不約而合的消聲偃氣,立在那處,只為了瞧個熱鬧。然而,變故突發,有人舉著一隻雪色狐狸,指其便是城主夫人,諸人的qíng緒再度亢奮起來。
妖啊,妖是什麼?妖是畜生,是異類,是會害人命吸人血的,是萬不能容於世的,尤其聽見道長說要在大廳廣眾下將妖jīng活活燒死,更讓群心激奮火燒狐妖,活一百年未必能見得一次,今日見上了,這一輩子沒有白活啊。
“燒死她,燒死她!”
“燒死妖jīng,讓她下輩子不敢做妖jīng,不敢禍害人!”
“燒死她,燒死她…”
這般喧噪之聲,秋寒月仿佛聽若罔聞,兩眸瞬也不瞬只放在那團雪色上,俊臉不見任何表qíng,一片空白。
麥夕chūn見此,向後退著腳步,心中越發愧疚,卻越發堅定,道:“三師兄,對不住……”
“夕chūn把這妖孽jiāo來!”絕心道人沉顏大喝。
秋寒月身形倏起,左掌拍麥夕chūn肩頭,右手奪狐。
後者雖時時做了防備,亦躲得勉qiáng,施過身去,兩手忙不迭前送,yù將他所認的那隻天理不容的妖孽送進絕心道人掌握中。
“你若還認為我們的兄弟之qíng,便停下來。”秋寒月道。
麥夕chūn一怔。
便在這片刻的遲疑間,一道身影由公堂後方掠出,猝不及防地將小狐抄進懷內,十條勁影緊緊隨後而至。
“都給本王停下。”這一聲,不高不低。
“太子在此,有擾駕者,格殺無論!”這一聲,喝聲如雷,炸響在諸人頭頂,除了秋寒月,其他人俱著實驚了一記,杵在堂外鼓譟不止的人群霎時安靜下來。
攏眉旁觀了多時的馮大人急忙忙離座走出公案,撩袍跪禮,“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嚴朝宗更是分錯愕,屈身施禮之際,腦中急速翻轉,想不透此人何以在此處出現。
其他人得見如此,無論是堂上衙役,還是堂口人群,皆齊刷刷跪到了地上,參見這等平日只能在戲文里聽說的天大人物。
“馮大人。”秋明昊揮退嚴伺左右的侍衛,道。“都說你鐵面如山,紀律嚴明,公堂之上若無問訊,可聞針落塵埃之聲,直bī得心懷鬼胎者無所遁形,適才這騷亂又是怎麼說的?”
馮大人汗顏俯首,“是微臣失職,像這等奇事異案,微臣生平頭回審理,著實有些無措了,殿下恕罪。”
“罪談不上,把案子審理明白也就罷了,平身罷。”秋明昊將懷中小軀齊眉舉起,縱然是昏睡著的,仍然漂亮得驚人,原來小傢伙不管是人是狐,都教人愛不釋手呢。“至於這隻無辜的小狐狸,本王帶走了。”
“……太子殿下要把它帶走?”
“有何問題?”
“按方才qíng形,這隻狐狸應是涉案之……”人?還是之物?好一個亂字了得。“微臣斗膽問一句,太子殿下可是要過問此案?”
秋明昊搖首,“本王這趟出來,是向父皇告了假,出來躲清閒的。不像馮大人,領了的尚方寶劍,代天巡授,斬jian除惡。馮大人的案子,本王無權過問。”
“既如此,太子為何要帶走這隻狐狸?她乃本案的關鍵…”
“這隻狐狸是父皇的心愛之物,傷了她,莫說馮大人你,連本王也擔待不起。”
馮大人一怔,“她不是城主大人的……”妻子?他目光詢望另位貴人。
“她的確是皇上賜給我的。”秋寒月道。當初,為了應對百鷂的挑剔,他向皇上請了旨,靈兒的確是以賜婚之名嫁入城主府第,舉城皆知,並非誆語。“本城主所在地既為飛狐城,有隻狐狸該是相得益彰。”
馮大人蹙眉,正顏道:“那麼,請城主大人明示下官,這隻狐狸是否已然當真修煉成妖?戒嗔大師所鑑別的那位城主夫人,是真是假?城主大人殺隨塵道人,為公為私?”
“本城主殺隨塵的原由,業已向馮大人稟報過,馮大人盡請明察秋毫以核真偽。戒嗔大師那日所鑑別的人是真是假,馮大人讓本城主說,本城主當然說是真的,馮大人亦不妨詳察。至於這隻小狐狸是否成妖,古書解:妖者,祟也,以異於帶態之邪惡面目駭人心魂,攝人xing命。以馮大人所察,這隻小小狐狸不管是人是狐,會是害人xing命的妖孽之輩麼?如果馮大人仍要本城主說個透徹,本城主仍然會說不是。”靈兒到了為秋明昊所奪去的剎那,秋寒月面上的青白之色便減退下來,替而代之的,是另一層可想而知的簿惱,卻恰到好處的隱於眉間目底,風度儀態又回到了那位隨和隨興的城主大人,逐條逐理,侃侃而談。
馮大人是位刑獄高手,察人顏色觀人心事幾是本能,而這位青年城主的措辭明明就是避重就輕閃爍其詞的套路,其微微道來時,卻面色城懇,口吻摯切,且二目毫無閃躲地與他直視,目內透露出的,更是毫無轉圜的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