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被趕出全勝道館,她再沒有睡得如此香甜過,夢中那少年被星光籠罩的身影仿佛一直倚坐在樹下,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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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四)2
接下來的幾天,百糙像平時一樣上課,儘量不去想太多的事qíng。放學後,她更加用心賣力地gān活,將松柏道館打理得一塵不染,暗自希望如果真的無法回去全勝道館,松柏道館能夠看在她能吃苦gān活的份上,繼續收留她。
除了師父回來的第一天,她在光雅的掩護下偷偷溜進全勝道館,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師父了。在校園裡碰到光雅的時候,她想問問師父最近的qíng況,光雅卻總是黑著一張臉不搭理她。
這天,百糙和曉螢放學回來,一踏入松柏道館的大門就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息,放眼望去庭院裡空dàngdàng的,一個弟子也沒有。她和曉螢加快腳步向前走,發現原來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練功廳的外面,烏壓壓地一片向裡面探頭看著。
她和曉螢走過去。
松柏道館的弟子們扭頭看見她,就像看見怪物一樣,直直地瞪著她。那異樣的眼神使得百糙心中一凜,她在全勝道館的時候,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難道……
她來不及細想,從眾弟子們閃開的fèng隙中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練功廳里那長身而跪兩鬢花白的身影,她眼前一暈,腦袋頓時轟地一聲炸開了!
“師父——!”
百糙衝進去,慌亂地想要將跪在喻館主面前的師父攙扶起來,師父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跪著,是怎麼了?
“百糙,跪下。”
曲向南沉住身體,不理會她又急又慌的雙手。
“跪下!”
聽到師父聲音里的命令,百糙心頭掙扎了一下,終於還是雙膝彎曲,跪在師父身邊,和他同樣跪在了喻館主面前。
“請您收下她吧。”
曲向南俯身向喻館主請求。
“師父!您在說什麼啊?!”百糙大驚失色,再顧不得許多,起身就要硬將師父攙起來。曲向南卻保持著俯身的姿勢,按住她的後背,硬生生bī得她也向喻館主俯身而跪。
“她天生就適合練習跆拳道,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因為跟著我,她從沒有參加實戰和比賽的機會。”曲向南苦澀地說,“請您收下她,我相信她一定會為松柏道館爭光的。”
他跟鄭師兄又jiāo涉了好幾次,鄭師兄仍舊不肯重新接納百糙,而他自己也沒有能力從全勝道館出來帶她。喻館主是被跆拳道界尊敬的謙謙君子,改投松柏道館門下會給她帶來更好的發展。
“這樣不太合適吧。”
喻館主眉心微皺,弟子被自己的師父親自送著改投師門,這樣的事qíng以前從沒有發生過。若白站在他的身後,目光淡淡地落在如孩子般滿臉倉皇失措的百糙身上。
“請求您了。”曲向南黯然地更加將身體俯得低些,“她無父無母,又被逐出全勝道館,如果您不收下她,她就無處可去了。”
“我可以的!師父,我有手有腳,我能養活自己,”百糙咬緊嘴唇,胸口有淚意酸楚地翻滾,“師父,是我不爭氣,讓您為難了,您不用顧慮我,我不管去哪裡都會好好地生活下去的。您是我的師父,是像我父親一樣的人,您永遠是我的師父,我絕不要拜別人為師!”
“傻孩子,”曲向南緩慢地抬起頭,幾日不見,他兩鬢的白髮又多了許多,百糙心痛極了,師父還不到四十歲,卻已經蒼老得像五十多歲的人。“師父不想讓你放棄跆拳道,跟著喻館主練功,你將來會成為了不起的跆拳道選手。”
“師父——”
她不在乎自己將來能不能成為了不起的跆拳道選手,她練跆拳道也只不過是因為師父希望她練而已!
“所以,請您收下她吧,終有一天,您會以她為榮的。”曲向南在地上重重地磕頭。
喻館主大驚之下連忙彎腰去扶他,他卻執意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喻館主嘆息說:“你這是何苦呢。”
這些年,曲向南想必過得很艱難吧。很多年前在韓國的那次世界跆拳道大賽他也去了,親眼看到了曲向南得到冠軍時的意氣風發和被查出服用禁藥後的如墜地獄。回國後,他聽說曲向南的妻子竟因為無法接受這個打擊,導致早產,孩子生下來她就去世了。曲向南一蹶不振,後來他又聽說曲向南竟然將同道館一個嘲笑他的師兄打成重傷,甚至打得那人再無法人道。
因為打人事件,國內跆拳道界徹底取消了曲向南終生的參賽資格,也不允許他在任何道館教習跆拳道和收徒,最後只有全勝道館看在過去的qíng分上收留了他。
沒想到他竟偷偷收了徒弟。
喻館主打量同曲向南跪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十四歲的年紀,眼睛像小鹿一樣清澈倔qiáng,身體纖瘦,雙腿修長。她在松柏道館生活了一段時日,很是能吃苦,雖然她和金敏珠一戰他並未親見,然而聽若白事後的轉述,知道這個女孩子至少還是有幾分習練跆拳道的資質的。
如果一直跟隨曲向南。
這個女孩子確實會被耽誤了。
“我收下她就是了。不管她將來跆拳道練得如何,都是松柏道館的人。其實我也很喜歡這個小姑娘,能吃苦,有韌勁。”
喻館主再次伸手去扶曲向南,不忍見他對自己磕頭。
“謝謝您。”
曲向南慢慢站起身。他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因為以前的事qíng,跆拳道界幾乎所有的人見了他都是一副鄙夷的神qíng,只有偶爾幾次遇到喻館主時,喻館主會對他客氣地點頭示意。
“對不起,喻館主。”
沒想到喻館主竟然真的會答應師父,百糙感激喻館主的寬厚,但是她不能這麼做。
“這段日子,松柏道館收留了我,我會銘感於心。但是,我不能背棄我的師父,是師父從小收養了我,教我跆拳道,讓我上學,教我做人。師父是我一輩子的師父,是我唯一的師父,請您原諒。”
她深深俯身,心知雖然不能留在松柏道館,但是喻館主的這份恩qíng她將永遠記下。
“哈哈,果然是好孩子。”喻館主點頭微笑,“好,你能有對你師父的這片心,確是難能可貴。從今以後,你留在松柏道館,對外算作松柏道館的門下,可以有機會實戰和比賽,但是不用稱我為師,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