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已沒有興趣再同她說話,驅動輪椅繞過她身旁。
“那麼,至少可以看一下我為你畫的這些畫吧?”她又攔住他,手按在他輪椅的扶手上,這次沒有容他拒絕,她就直接將幾張畫稿放到了他的膝上,笑意盈盈地望著他說。
他眉心皺起。
蒼白的手指終於拿起那些畫。
幾張畫裡都有他,細雨中他穿著黑呢大衣走入酒店的背影,夜幕降臨時他坐在輪椅中用手輕掩嘴唇咳嗽的模樣。而她放在最上面的那張,還只是黑白的素描稿,輪椅中的他如同沐浴在萬道霞光里,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透出的味道卻是異常清冷的。
“你知道嗎?你很迷人。”
半蹲在他的輪椅前,葉嬰歪著頭瞅他。她的眼珠烏黑透明,黑得像深夜的雨霧,她的微笑卻是甜蜜的,跟眼底的神qíng有些不搭。
原來他長得這麼好看。
在她收集的剪報中,連一張他的正面照片也沒有,只有在一次時裝發布會上,被其他人影疊住的他的暗暗的側影輪廓。此刻,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她能感受到他的疏離和冷淡,仿佛他是禁yù的,可是,他的面容這樣的清峻美好,淡色的雙唇,被睫毛掩住的眼瞳,略微蒼白的優美手指,讓她忍不住細細地打量他。
“可是為什麼要坐輪椅呢?是身體不好嗎?”
目光望向他膝蓋上的棉毯,她的語氣中有淺淺的遺憾。他恍若未聞,漠然地看畢那些畫,遞迴給她。
“喜歡這些畫嗎?”
沒有馬上去接,如同多年的老朋友般,她在他面前蹲得更低些,仰起頭緊張地問他。
“畫得很快。”
這是他的回答。
“那麼,你喜歡嗎?”
她又問了一遍,緊緊地盯著他。
“你並沒有受過專業的繪畫訓練。”驅動輪椅繞開她,他淡聲說,將那些畫放回她的畫攤上。
“如果不喜歡,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她笑得很無所謂,“是否受到專業的訓練並不是判斷一幅畫好壞的標準。”
他開動輪椅準備離開。
“等一等!”她從身後喊他。
他緩緩轉過身。
霞光中,她無奈地說:
“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等了好多天,結果你卻並不欣賞我。”
頓了下,她又打起jīng神,笑了笑,說:
“好吧,希望你能繼續給我機會,讓我得到你的欣賞。”
於是,從此每天早上,她都會將自己最新的畫拿到四季酒店的前台,請酒店的工作人員將它們轉jiāo給那位坐輪椅的優雅男子。
她不知道他是否會看。
也許畫根本送不到他的手裡,就會被那個一直跟隨著他的管家扔進垃圾桶。
可是,那總是她的機會。
夜晚。
酒店的露台上。
膝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棉毯,空氣中有些涼意,越瑄靜靜坐著,望向只有寥寥幾顆星的夜空。
久久地望著暗墨的夜空。
越瑄的面容蒼白得清峻寧美,眼底是空dòng的,仿佛那裡沒有任何生息,仿佛他什麼都沒有在想,什麼都不會影響到他。
“二少,您的電話。”
管家恭敬地捧著一隻震動中的手機走過來。
越瑄依舊靜默地望著夜空出神。
管家識趣地將手機放至他身旁的圓桌,默默退下。手機震動了一陣子,靜止下來。然後,又開始震動。如是反覆地打進來。
越瑄微微皺眉。
低頭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上顯示出的號碼,他終於將它拿起來,剛一接通,裡面就傳出略帶激動的聲音:
“二少?”
是謝平。
越瑄閉了閉眼睛,那些刻意想要忘記的事qíng,湧向他的腦海。胸口染上涼意,他的手指蒼白,掩住嘴唇,開始低低咳嗽。
“二少,您不能再留在巴黎了!”謝平的聲音有些焦急,“如果您一定要留在巴黎,至少讓我或者謝浦陪在您的身邊,最近從大少那裡傳出來一些消息……”
夜風很涼。
從露台上,越瑄遠遠地望出去,在酒店前的廣場中,那個孤零零的畫架依舊支在那裡,昏暗的路燈下,那個女孩子坐在畫架後面,還在繼續畫著什麼。
“森小姐也在找您,”謝平猶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或者您聽一下森小姐的解釋”
“你們統統留在美國,一個都不許過來,事qíng全部由大少來決定。”越瑄皺眉,聲音淡淡地說,“就這樣,我要休息了。”
關掉手機。
夜色又變得寂然無聲。
越瑄閉目咳嗽了一陣子,疲憊和倦意席捲而上,漸漸睡了過去。
三月九日。
她的機會終於來臨。
那天大雨滂沱。
明明是下午時分,傾盆的bào雨卻使得天空yīn霾如同黑夜。她手中的傘被狂風chuī得東搖西晃,完全抵擋不住大雨的攻勢,渾身被雨水澆得一塌糊塗,凍得瑟瑟發抖。最讓她心驚膽跳的,卻是那緊緊抱在懷裡的畫具和畫夾被雨水濡濕的速度。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