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理會她伸在空中的手,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隨著他的視線,她低頭,發現自己穿的是棉質的長裙加一條厚厚的披肩,而且已被雨水打得láng狽不堪,根本不是能夠出席酒會的裝扮。
雨越下越大。
黑色賓利停在GaleriesLagayette門口。
這是巴黎著名的購物中心。
裝飾奢華的Janin專賣店裡,香水的味道清雅迷人,金髮碧眼的專櫃小姐們拿出所有當季最新的款式,輪椅中的越瑄挑出一件銀灰色的禮服裙給她。
十分簡潔的剪裁。
質料華貴。
露肩的設計襯得她的鎖骨凸凹有致,裙子隨身而下,服帖地勾出她嫵媚柔軟的線條,恍若有暗浮的體香。只是她沒有任何首飾,脖頸處顯得空了些。
“這枝花可以給我嗎?”
店裡的水晶花瓶內cha著幾枝百合,新鮮芬芳,葉嬰用法語問專櫃小姐,專櫃小姐立刻殷勤地將花取出來。
站在鏡子前。
她散下黑髮。
烏溜溜的長髮如同緞子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光芒,專櫃小姐們看得呆住。長枝的百合花將她美麗的黑髮松松挽住,慵懶地垂在右肩,仿佛是chūn之女神在清晨時的靈感,美得沒有絲毫煙火氣,比世間所有昂貴的珠寶都要靈秀。
“好看嗎?”
她回眸笑道。
“走吧。”
越瑄淡聲說,驅動輪椅向店的門口駛去。
還是不喜歡啊……
葉嬰眯了眯眼睛,手指微微捻動百合的花瓣,審視地打量穿衣鏡中的自己,在他的輪椅駛出店門的那一刻,她對專櫃小姐說:
“請給我剪刀和針線。”
黑色賓利繼續在大雨中平穩地行駛。
用披肩擋住luǒ露的雙腿,葉嬰把禮服裙卷到膝上,埋頭忙碌著,用剪刀和針線在裙子上利落地裁剪、fèng合。管家不安地看向二少,見他仿佛毫無察覺,沉思地坐在輪椅中,凝視車窗外的bào雨。
賓利緩緩停在燈火輝煌的格里倫酒店宴會廳門口。
門童恭敬地將車門打開。
蒼白的手略微一用力,越瑄正待從輪椅中起身,一雙女孩子清涼的手已扶住他的手肘。
“小心。”
葉嬰先踏出賓利,然後小心翼翼地彎腰將他扶出來,動作輕柔嫻熟,仿佛已經服侍他多年。她眼瞳很黑,眸光卻閃亮,含笑望著他,發間那枝純白的百合花散發出寂靜的清香。
宴會廳內華麗輝煌。
衣香鬢影。
巨大絢麗的水晶吊燈。
奢華的銀質餐具熠熠生輝,瓷盤潔白,光芒溫潤耀眼,各式餐點色彩絢爛,無比jīng致。英朗俊美的侍應生們穿梭廳內,衣飾華貴的賓客們一個個手持紅酒,低聲談笑。
宴會廳的正前方有個發言台,落地的銀質話筒,旁邊堆簇的鮮花叢中有隻牌子,上面寫著“Brila六十周年慶祝酒會”。
這是一場巴黎時尚界的上流酒會。
跟隨在越瑄身後,葉嬰用心打量著每一位前來與他寒暄的賓客,其中很多都是世界著名的大牌設計師。有些設計師她曾經在時裝雜誌的專訪頁面上見過,能夠認出來,有些她需要仔細聆聽越瑄同他們的對話,才能大約猜出是誰。
像此刻這位身穿黑白印花絲質禮服裙的女士。
她身材豐滿,一頭褐色捲髮,綠色的眼睛,眼角有魚尾紋,她同越瑄低聲說話,不時大笑,笑容慡朗而有魅力,渾身散發出làng漫懷舊的氣質。
竟然是維卡女王。
維卡女王是國際時尚界的傳奇,她在二十三歲的時候一手創立了維卡王國,四十多年間,維卡王國一直牢牢占據著世界頂級奢華品牌的一線地位。
“謝,第一次見你帶女伴參加酒會,這位是你的……”
聽到維卡女王將話題帶到自己身上,葉嬰微笑著對維卡女王頷首。越瑄側首,眼神淡淡地看了看她,用寧靜好聽的聲音對維卡女王說:
“她是……”
“謝——!”
她看到一位中年男子剛入場就徑直向這邊走來,大力地熊抱越瑄。那男子應該是美國人,身材高大胖碩,紅光滿面,顯然常常在海灘日光浴。他一邊興高采烈地拍著越瑄的肩膀問候,一邊好奇地上下打量她,然後哈哈大笑說:
“上帝啊,難以置信,謝竟然也有了qíng人。”
她看向越瑄。
越瑄並沒有看她,卻靜靜地對她彎出右肘。她心內一怔,下意識地挽住他的手臂。
在她挽住他手臂的那一瞬。
她能感受到宴會廳內有很多道目光落在她的那隻手上,目光中的意味各自不同。維卡女王舞動手中的香扇,抿唇輕笑,美國男子先是呆怔住,然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
“謝,難道你打算不戰而逃嗎?”
不戰而逃……
思忖著這句話的意思,葉嬰腦海中正迅速檢索著剪報中搜集過的全部資料,忽覺一道犀利的目光向她she來。
“這位小姐,您身上的這條裙子,是從哪裡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