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年紀和師父差不多,一身白衣,不染纖塵,神態間從容優雅,一雙眼睛澄澈而明亮,溫柔若一湖秋水,也如秋水一般深不可測。看著這個人的第一個感覺是,這人好gān凈啊!是的,這人與師父是不同的,師父是耀眼的灸日,而這人卻是一朵高潔的白雲!
“意遙!”
我聽到公主這樣喚著這個白衣男子,聲音中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驚喜。
她在看這名白衣男子,這一殺那她眼中只有這名白衣男子,當我看到那樣的目光時,心中忽然覺得很酸、很苦、很痛!我是為我的師父而難過!
公主在看我師父時,總是目光複雜難懂,仿若人世間所有的感qíng都包含在其中,但看這個人時卻是明凈無瑕的,裡面只有一種qíng緒,很多年後,當有人用這種目光看我時,我才明白,那是全然的愛意!一種至死不渝的愛!
“大哥。”那名叫意遙的男子看著我的師父,這樣喚道。
他是師父的弟弟嗎?
“傾雪。”然後他再轉向公主,那樣溫柔的喚著,目光再也不移開。
他們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對視著,仿佛一切都在這一眼中說盡,那樣的心意相通,讓人莫名的妒忌。
“意遙,我說過你不要來!”師父開口說話了,聲音冷厲如寒冰。
“大哥,我還是來了。”白衣男子看著師父,目光一片平靜與坦然。
那時我不由有一絲敬佩這個人了,因為當時的我是很怕師父的目光的,一直到我十二歲時,我才能那樣坦然無畏的回視師父。
“意遙。”我聽見公主這樣喃喃的輕喚著,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傾雪,我沒有聽你的話,我還是來了,因為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那話中的深qíng便是七歲的我也能感受到了。
他也向前走近,但未能走到公主身邊,師父便若一道閃電一般cha入他們之間。
而同時院外又躍進一個人,一個約二十左右、長得極為美麗的藍衣少女,懷中還抱著一張古琴。
師父仿若未曾見到一般,眼睛只看著白衣男子。
那藍衣少女落地後卻是一把奔向公主,驚喜jiāo加的喚著:“公主!鹿兒以為見不到你了!”話沒說完,眼中的淚已流出。
公主卻只是愛憐的拍拍她,然後全神貫注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意遙,現在離去不晚!”我聽到師父對那白衣男子說道,聲音不帶一絲感qíng的平靜。
“大哥,你知道我不會離去的。”白衣男子依然平靜如水。
“既然如此……”師父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龍淵寶劍,“那就問過我手中的龍淵寶劍,我只認同qiáng者,qiáng者才可以擁有傾泠!”
後來他們還說了很多的話,我都記不大清了,只是有幾句卻讓我記憶至今。
“我已經錯過一次了,這一次我不再放過,不論生與死都決不再放手!”白衣男子的聲音總是淡然而又溫和,可語音間的堅定卻是不容置疑的!
師父看向公主,那樣的眼光,讓人覺得似被什麼縛住一般,不敢動彈,“傾泠,我錯過你很多次,好不容易這次抓住了,我決不容許你再從我身邊走開!”
師父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落下,若鼓擊在人心頭,耳邊仿若還能聽到那悠悠長長的回音一般。
平日平靜淡然的公主,在今夜,在聽到那兩個人的話時,那臉上閃過的qíng緒或許比她一生加起來還多,是那麼感懷、歡喜又悲傷、哀痛!
我看到師父撥出了龍淵寶劍,在夜色中,在淡淡的星輝中,龍淵寶劍發出冷厲的寒光,而白衣男子也接過了公主手中的白玉簫,伸指輕輕一彈,簫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再後來,我看不見師父與白衣男子了,我只見到萬千雪芒與漫天的清影,它們jiāo織、糾纏、撕裂……當雪芒或清影掃過時,院子裡的假山被削平,樹木攔腰折斷,玉欄、石階裂為碎石或化為碎沫……
大堂中本在哭泣的人都清醒了,一個個走到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院中,卻不敢靠近半步,院中有著凌厲的勁風與透骨的寒意……只有公主,依然站在院中,紋絲不動的注視著,連衣角也未翻起一片,若一座白玉雕像。
我躲在堂前的廊柱之後,緊緊的抱住柱子,而那個藍衣少女就在我身前,抱著琴緊張的看著院中,我甚至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她很擔心吧?
當雪芒與清影消失時,我終於能看清了,師父與白衣男子對立著,師父的劍停在白衣男子頸前一寸處,而白衣男子的白玉簫停在師父胸前一寸處,他們一動也不動,靜靜的注視著對方,眼中閃過各種複雜的qíng緒,我弄不明白,最後他們彼此一笑,只是笑得悲哀而苦澀,還夾著一絲感動。
我聽到那個藍衣少婦走近公主道:“幸好沒事,若……”
她話沒說完,公主便接道:“我葬他們。”
聲音平淡無波,可那一刻我卻聽懂了她的意思,“我葬他們”,若那劍與簫皆前進一寸,那麼公主必以她的血、她的軀來葬他們!
我想那藍衣少女也聽懂了吧,因為我看到她身體明顯的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