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向他們走去,口中說了些什麼,聲音太低,我聽不到,然後只見公主從藍衣少女手中取過琴,席地而坐,也不管一身潔白的衣裳,抬首看一眼白衣男子,然後那兩人便旁若無人的chuī彈起來。
那是一支世間最美的曲子,所有的人都為之痴迷,為之沉醉,所有的人都忘了己身一切的悲歡憂樂,忘記了身在何方,忘記了人世間所有的牽掛與依戀,只是無憂的沉入其中,任時間流逝。
當曲子完了時,東方已吐出淡淡魚肚白,天快亮了,朝陽快要升起了。
朝陽是快要升了,可原本若朗日一般的師父,卻在這一曲中褪盡了所有的光芒,那般的黯然,那一個挺撥於院中的身影,在那一刻竟是那般的單薄與脆弱!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到那樣的師父,那一刻我深切的感覺到他的悲傷與絕望!
是的,能奏出那樣的曲子的倆人,那種密不可分已在那一曲中說盡,不論是天涯海角還是滄海桑田,那倆個人都是永不會分開了,不是身體,而是那兩顆心,那兩個靈魂,時間、空間、生與死都不能分開他們!
可他們的那種生死相纏的愛對於師父來說卻是刺心割腸的利刃!被自己最最心愛與親近的人這樣的凌遲,那樣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深切!或許師父那一刻但願能死吧,死便可免除那種鑽心的劇痛!以及往後無盡的淒涼與寂寞!
龍淵寶劍在夜空中划過一道光芒,斂入鞘中。
師父身影若一道流星一般划過牆頭,消失無影,只有他淒切、悲絕的長嘯聲遠遠傳來:
“不及huáng泉不相見,
任爾人間飛百年。
奈何橋畔輪迴轉,
定攜素手至桑田!”
當師父的長嘯聲傳來時,我看到白衣男子與公主眼中同時閃過一絲痛,那樣的痛會刻在他們的心上吧?
然後那白衣男子口一張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地上、他的衣上瞬間便為鮮血染紅。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人有那麼多的血!人竟能吐出那麼多的血!那血竟是那樣的絕艷且悽美!
公主上前抱住了他,眼中、臉上是一種徹骨的痛。
白衣男子卻並不在意,只是說了一句話,很輕很柔,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我不會死的,為你,我捨不得死!”
那一刻,我的淚終於止不住了,淚眼迷朦中,我看見公主挽著白衣男子的手,他們轉過身,他們要離去了。
白衣男子轉身的瞬間,袖中掉落一張紙條,他看到了,但卻沒有撿,而是看著公主,輕輕的說:“傾雪,現在起,我們可以自由的飛了,以後五湖四海,你我同醉!”
那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的話,那一句話,不論過了多少年,在我的腦中卻鮮明如昨日。
公主也看著他,然後笑了,但眼中卻流出了淚。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公主的淚,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公主。那一刻的公主是最美麗的!因為她的笑是幸福的!
很多年後,我長大了,我也很想找這麼一個會流著淚對我輕輕一笑的女子!
公主與白衣男子手挽著手象仙人一般飛過牆頭,飛向天空,那裡有一輪旭日等著他們。
藍衣少女從地上抱起琴,也飛走了,那個娃娃臉的男子也跟著飛走了。
而所有的人似在夢中一般,痴痴呆呆。而我走到院中,撿起了白衣男子掉落在地上的那張紙條,藏了起來。
當年的我,識字不多,未能看明白那上面寫了些什麼,後來,當我終於看懂時,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心痛,我的痛為師父、為公主、為那白衣男子。
後來,我知道了,那白衣男子是師父的弟弟---秋意遙,而公主,傾泠公主,曾經是師父的妻子。
那一天,傍晚的時候,師父回來了。一個面無表qíng的師父,所有的傷與痛他都藏起來了。
師父很快便處理完了事,然後帶著我回到了京城。
京城,住著皇帝的地方,師父的家在這兒,以後也是我的家了。
回到京城,我住進了一座比那杭州的“皇宮”還要漂亮的府弟里,當師父領著我走進那個大門時,我被那威嚴的氣熱嚇住了,更被府中的富貴華麗迷花了眼,象個傻子一般東瞅瞅西瞧瞧,任師父牽著我走。
後來我見到了師父的父親---威遠侯,還有他的母親以及那些姨奶奶們。
我依禮向他們行跪拜大禮(這些是師父早教好的),也許因為侯府很久都沒有過孩子了,那些奶奶們對我似乎極為喜愛,親親熱熱的喚我狂兒。只有威遠侯,那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半晌後才說了句:“這小子眼睛賊溜溜的,可正可邪!”
我就這樣在留在了威遠侯府,錦衣玉食,被人尊稱為小公子,一大堆的丫環僕役侍候著,比起以前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別。而且憑著我從小訓練出來的聰明機靈,侯府上上下下全被我哄得對我掏心掏肺的,一個個把我寵著愛著,那樣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
威遠侯府極大,裡面亭台樓閣、迴廊水榭,曲曲折折,就是花園都有許多個,一個月後我才弄明白了,我住的是德意園,聽說以前住著的是二公子---秋意遙,也就是師父的弟弟,那一天見著的白衣男子,而師父住在德思園,威遠侯夫婦住在德明園,而那些姨奶奶們也每人住著一個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