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獨影見之長眉一擰,肚子裡嗤了顧雲淵一聲: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它!眼睛卻是瞪著白馬:平日裡一派生人勿近的姿態,為何獨對這顧雲淵沒有脾氣?!
顧雲淵的目光從白馬身上移向風獨影,面上笑意盈盈的,可在風獨影看來,這笑是怎麼看都不懷好意的,立時頭皮一麻,抬足便yù上馬離開。“這馬如此雄駿,馱兩個人肯定沒問題,將軍就把我捎帶上吧。”
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入耳,於是風獨影本來跨上馬蹬的腳便掛在那不動了。
“從這裡回城得走上大半個時辰,只怕等我走到時城門已關了。”顧雲淵抬頭看看暗下來的天色,然後又摸了摸肚皮,“唉,可憐我還未用晚膳呢。”
風獨影額角邊的青筋跳了跳,瞬即飛身上馬,“杜康,你帶上他。”話還未落盡,手已甩下馬鞭,白馬頓撒開四蹄飛馳而去。
顧雲淵目送白馬馱遠去,然後回頭嘆一口氣問杜康:“你說她到底是討厭我呢還是怕著我呢?”
杜康一臉漠然的沉默。
顧雲淵看了看杜康牽著的馬,頗為惋惜道:“杜康你要是不在就好了,風將軍定會攜我同乘一騎。”
沉默的杜康依舊沉默,只是將目光看了一眼顧雲淵,考慮著是否要助他上馬。不想顧雲淵卻是跨上馬蹬一個翻身便已上了馬背,那利索的身手倒完全不像他外表呈現出的文弱書生形象。
不過杜康可沒心思去探究,抬掌拍在馬臀上,於是馬兒飛馳,他卻是施展輕功,與馬並排奔行。
馬背上,顧雲淵穩穩坐著,並不驚訝杜康的舉動,他一邊攬著韁繩,一邊和杜康道:“杜康,這麼些年你日日夜夜都跟隨風將軍左右,她那些善妒的兄弟何以不動你分毫呢?”
杜康沉默。
但顧雲淵完全不以為意,又道:“唉,可憐我從未伴過她一日,更不曾做過什麼出格之事,數年來卻是被她的兄弟視作眼中釘ròu中刺,好不冤枉啦。”
杜康繼續沉默,只是鼻吼里終是忍不住微哼了一聲:你顧大人做的那些事在她的兄弟眼中那是出格到死一百次也不足惜的!
“杜康,你說我已貶到八品文曹了,下回還有沒有可能貶得更低?”
……
“杜康,你這樣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的,她怎受得了你?”
……
******
第二日早朝,那招以退為進並未用上。
玉座之上,東始修見著殿下那一黑一白並肩而立的身影之時,已主動與她說話了。儘管只是一句“有這樣不穿朝服就來上朝的麼”,殿下六兄弟已齊齊鬆了一口氣,知道這場兄妹僵局總算是過去了。若是往日,對於這樣的詰問,風獨影大概也就隨xing答一句“這樣舒服”了事,而今日,在兄長好不容易肯理她的時刻,她也只得乖乖的“哦”了一聲,未有多言。
早朝散了後,七人都收到了內侍的傳話“陛下請將軍去凌霄殿一趟”。
六兄弟應承了後都沒有立刻就往凌霄殿去,而是不約而同的緩了緩。
比如皇逖經過明經殿前見幾位皇侄在習武,於是順手指點了幾招;寧靜遠很不小心的在宮中“迷路”了,於是數位女史爭先為他領路,一路上嬌聲軟語走走看看好不愜意;豐極半道上折去御花園賞了賞牡丹花;白意馬去琅孉閣尋了幾本書;華荊台去國庫里瞄了瞄那些光閃閃的寶物以滋養眼睛;南片月摸著肚皮到了御膳房,一臉愁苦地說“早膳沒吃呢,好餓”,於是下一刻他坐在滿桌珍餚前據案大嚼。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六兄弟又不約而同的到了凌霄殿。
推開殿門,寬廣的大殿裡安安靜靜的,鋪著赤色軟毯的地上,風獨影頭枕一人睡得正香。
看來已和好了。
六人微微一笑。
那被風獨影枕著腿睡覺的人正是當朝皇帝東始修。雖是坐在地上,卻依然讓人感覺到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披著長袍,散著頭髮,像個不愁溫飽而窩居在家的閒漢,只是周身一股凜然氣勢迫人眉睫,讓人無法將之視為閒漢。他這會一手勾一縷風獨影的長髮把玩著,一手翻看著摺子,見六人進來,抬抬下巴指指地上那幾堆摺子,道:“一人一堆。”
鋪著赤色軟毯的地面上,除了擺有幾張置著茶果點心美酒的矮几以及一些散亂的軟墊外,便全是摺子了。
“我就知道,被大哥叫來定沒好事!”最先叫起來的是南片月,他是八人中最小的弟弟,儘管已二十一歲了,可因為長著一張圓圓可喜的娃娃,所以他看起來依舊像個少年。這刻他看著那一堆堆的摺子,把娃娃皺成一張苦瓜臉,“為什麼搬出了皇宮還要看這些東西?”
批閱奏摺,那是皇帝才做的,也只能是皇帝做的,可他們的大哥顯然是個異類,做什麼事都要拖著他們兄弟一起。從當年他們八人同住皇宮時起,便日日被大哥拖著一塊兒看摺子,經常是看到半夜三更的,無人能偷懶。而他之所以那麼想搬出皇宮,原因之一便是不想再批摺子,只是沒想到搬出了後,他們幾兄弟也還是經常被叫來這凌霄殿。凌霄殿是皇宮裡的禁地,除卻他們八人能自由出入外,任何臣子、妃嬪都不得入內,便是侍候的宮人、內侍,未得宣召亦不得近前。而每每他們被傳到凌霄殿,人人只道他們八人正在“商議國事”,卻無人知曉他們幾兄弟是被壓迫著cao勞“皇帝的份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