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天抬步離去,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聲gān啞無力的輕語:“久羅亡族……於你已是……他人之事?”
玉言天腳下一頓,片刻才道:“你還可以有恨,而我不能。只是你心中的悲痛,我心中亦是相同,不減一分。”
十一、心事同漂泊1
元鼎三年十一月十六日。
帝都迎來了今冬第一場雪,徐史便是在這絮雪飄飛里回到了帝都,隨行的是滿滿七十車北海典籍。
金殿上,皇帝嘉許其功,升御史中丞。
待出宮回府後,聽府里管家說起,才知不在的這數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而帝城裡上上下下,就如此刻大雪覆蓋的冬天,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何處何從。
而那時刻,風府後院,風獨影靜悄悄地站在雪地里,聽著廂房裡大夫對杜康的叮囑“公子的傷已無大礙,只是身體極為虛弱,需得進補調養,且這幾日都只能食些粥、湯,亦不能出門受寒,待天氣暖和些後方可走動。”她緩緩鬆一口氣,依如來時般悄悄離去。
杜康送大夫出來時,看到雪地里一行淺淺的腳印,微微頓了頓,然後轉頭望向裡間chuáng榻上安靜木然躺著的人,不知怎的,心頭便輕輕嘆了口氣。
元鼎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早朝,金殿上皇帝頒下三道詔書。
其一命大鴻臚派人赴各州擇址為七王建造王宮。
其二任命七州國相:“惠侯”陳濱為冀州國相,“敏侯”王賀為閩州國相,“信侯”謝鏡為雍州國相,原御史大夫石不疑去職改任幽州國相,原御史中丞徐史去職改任青州國相,原監御史嚴玄去職改任商州國相。
其三賜婚風王:久氏子遙,品xing端方,封“清徽君”,德配風王。
詔書頒下後,滿滿一殿朝臣俱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第一道詔書與第三道詔書群臣驚愕片刻後便平靜接受了,而第二道詔書頒下,石不疑、徐史、嚴玄三人微怔之後欣然領命,“惠侯”陳濱、“敏侯”王賀、“信侯”謝鏡三人卻是憂喜難辨。自梁、鳳兩家倒下後,他們三家便終日惶惶難安,就不知哪天突然一道聖旨傳下,便身家xing命難保,而此刻他們不但榮華地位依舊,而且出任一州國相,比之以往似乎還多掌了實權,可是他們卻感覺不到一絲輕鬆與歡喜。
陳家去往的是皇王皇逖的封地,王家去往的是寧王寧靜遠的封地,謝家去往的是豐王豐極的封地,這三王之手段勿須多言,他們便已清楚往後的命運,那是與石不疑、徐史、嚴玄三位真正的輔佐之臣截然不同的。
只此詔書,他們五大家族便是真正的冰消瓦解!
“臣等領旨。”
無論三侯心qíng如何,聖旨之下,他們都只能順從。
自領城回帝都以來,風獨影便閉門不出,上朝的日子屈指可數,同樣那一日風獨影也沒有上朝,所以那道詔書由內廷總管申歷送到了風府,宣讀詔書時,風獨影面上既無驚喜亦無憂邑,平靜的接過。
送走了申歷後,她拎著詔書,站立片刻,然後往後院走去。
進了廂房,久遙剛喝過藥,杜康正接了空藥碗,見她到來,久遙一愣,然後移過目光厭厭看向窗外,杜康則沉默退到門外。
對於久遙冷厭的神qíng,風獨影並不意外,她只是舉著手中詔書道:“陛下封你為“清徽君”。”
她的話一落,果見久遙變了臉色,眼中儘是憤慨、不屑與鄙夷,可她不待他開口便又道:“我來只是告訴你,從這刻起,我們便算是夫妻了。”
久遙瞬即移目看向她,滿臉的震驚。
風獨影捏著詔書,平靜的與久遙對視,“我知你不願意,可我們必得成親。”
這話一說,便是門外的杜康那從來都沒有表qíng的臉頰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語氣倒好像那些個qiáng搶民女為妻的山匪。
而房中,久遙顯然也是被這話給噎著了,瞪著風獨影,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也知道你呆在這裡很不痛快,但你也得忍受著。”風獨影繼續說著,“等……”她頓了頓,沉吟了一下,才道:“以後我會讓你離開,你想去哪都可以。”
聽得這話,久遙又愣了愣。
風獨影的目光從久遙的眼眸移到了他的身上。說來,自久羅山下來將他jiāo給杜康照料後,這算是這一個多月來她與他第一次見面,想起昔日帝都輕狂瀟灑的書生意氣,想起當日東溟海邊的驚艷風華,再看今日瘦骨嶙峋弱不勝衣的模樣,不由移開目光,不忍再看。
“我用不著你的施捨。”房中忽然響起久遙冷冰冰的聲音,他看著風獨影的目光也是冷漠的。
看著久遙冷漠帶恨的眼眸,風獨影胸口一堵。曾經朗若碧空的人往後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心頭嘆息之餘更有一些難以解說的酸痛。抓著詔書的手背在身後,緊緊的握住,開口道:“你曾問過我的親哥哥在哪。”
久遙不語,只是又移過頭看著窗外。
“他死了,死在我的劍下。”風獨影的聲音緩緩的,那樣的清晰,可明明平靜的語氣里卻讓人聽出艱澀,仿佛一字一字如同利刃滾過咽喉,字字帶血,聲聲含痛,“他叫風青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