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用過早膳後,清徽君便收拾了筆墨紙硯,說要去畫山下路邊的那株茶花,前兩日經過時已長了花苞,這兩日應是開花了,那可是茶中名品“雪皎”,實是難得。
奴婢便與趙總管陪著他下山,路上經過一間書院……哦,對了,淺碧山腰上有個“碧山書院”不知風王您知不知道?有時候,書院裡的學子齊聲讀書時,那朗朗的聲音山上山下都能聽到。
這次經過書院前,卻見到一個年約十二歲的少年跪在書院前的青石地上,挺直著腰杆,一直看著書院關著的大門。
清徽君見了便走過去,問少年為何跪著,是背不出書被先生罰了嗎?
那少年聽得清徽君的話便轉過頭來,說他不是書院的學生,是想去書院讀書,只是書院裡的先生不肯收,所以他跪在這裡,想以誠心感動先生,允他入院讀書。
清徽君聽了這話便打量了少年一番,那少年雖身上的衣裳補丁頗多,卻洗得gāngān淨淨的,頭髮也一絲不芶的扎在布巾里。打量後,便問他為什麼書院裡的先生不肯收他?
少年低下了頭,過得一會兒才輕聲道:“因我出身卑賤,是煙花巷裡jì女之子。“清徽君眉頭一揚,便命奴婢去敲書院的門,可奴婢敲了好多下,書院裡也無人應門。於是清徽君揮了揮手,道:“總管,踢門!”趙總管可是練過功夫的人,所以他一腳下去便將書院的門踢飛了半扇,“哐啷!”一聲巨響,這下可驚動了書院裡的人。一會兒功夫便跑出了許多的人,有老有少,最老的頭髮鬍子花白,最年少的才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全都是男人,沒一個女人。
那些人看到我們都有些吃驚,然後當中一個頷下掛著山羊鬍子的老頭本是直衝我們chuī鬍子瞪眼睛的,可看到清徽君後,卻又變了臉色,然後拱拱作禮道:“請教這位公子,尊介何以踢壞吾書院大門。“
清徽君也拱拱手,臉上還帶著微笑,道:“只因敲門許久,明明聞得裡面有人聲,卻不見有人應門,只當是有妖鬼作祟。吾居於此,豈能任些妖鬼青天白日下污穢了淺碧靈山,不得已才破門一探究竟。”
哈哈哈哈……奴婢當時聽了清徽君的話便忍不住笑出聲了,對面那些人臉上掛不住,直瞪奴婢,可奴婢不怕他們,哼,依舊笑給他們看!
那山羊鬍老頭也是又氣又愣的,偏又理虧,無話反駁,只好道:“請教公子,敲門有何貴gān?”
清徽君便指著地上跪著的少年,道:“我看這少年人誠心向學,貴書院何以拒他?”
山羊鬍老頭看了少年一眼,道:“他乃娼jì之子,出身污穢,而書院乃是清白學子向學之所,豈能收留這等卑賤之人。“
少年一聽那話,頭幾乎要埋到胸口,奴婢便有些氣不過,可清徽君卻反是滿面笑容地看著山羊鬍老頭,道:“哦?這少年生母為jì,是以出身下賤,那請問先生出身何等門第?“
那山羊鬍老頭聞言,頓搖頭晃腦的數擺起自己曾祖是誰誰誰,自己的祖父是誰誰誰,他的父親是誰誰誰,他的母親又出身何地何族……一長串的聽得奴婢頭昏腦脹的,沒能記清一個。
等老頭說完了,清徽君連連點頭,道:“原來先生出身如此不凡,是在下眼拙了。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山羊鬍老頭便撫著山羊鬍子,一臉的洋洋得意,“小姓翟,名諱上青下程。“喔,原來是瞿先生。”清徽君微微頷首,“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要請教先生。”
“請說。”山羊鬍老頭飄飄然道。
“既然先生出身這般不凡,何以到今時今日也不過山野村夫,不曾有才名賢跡顯於天下?”清徽君便慢吞吞的問道,每一個字都讓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楚,“在下這些年遍游天下,實不曾聽說過瞿先生之大名也。”
哈哈哈……奴婢當時笑死了。
清徽君這話一說完,那山羊鬍老頭頓漲紅了臉,瞪著清徽君,又惱又羞的就是說不出話來。
清徽君接著又道:“大東百姓皆知,當今的皇帝與七王,少時艱辛,曾乞討為生,若按先生之論,這乞丐與娼jì可都是卑賤之輩,先生可是比皇帝與七王更要高貴千百倍。“
這話一出,剛才還趾高氣昂的山羊鬍老頭頓“撲嗵!”跪下,直朝著東北方叩首,道:“陛下恕罪,老朽絕無此念!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連連拜了幾拜,才轉身望著清徽君,道:“這位公子快莫再有此言,否則老朽一死亦難抵罪!”
清徽君擺了擺手,道:“先生何必這般害怕,皇帝與七王又聽不見。“那山羊鬍老頭卻又直衝著東北邊連連恭拜,道:“此乃大不敬也!吾等讀書人,豈能對陛下與諸王不恭!“
“哦,原來先生是飽學之士。”清徽君笑了笑,“那在下還有一事不明,要請教先生。以先生與皇帝、七王的出身來論,先生好他們百倍,可今日,汝與當今帝王相比,孰聞名天下?孰造福予天下?孰又功在千秋百代?“山羊鬍老頭看著清徽君,頓啞口無言。
清徽君再道:“想先生即要教化學子,定是熟讀先賢之書,難道竟忘了先賢曾雲“有教無類”嗎?這少年雖母為娼jì,可他青蓮出污泥不染,一心向學志氣可嘉,你卻拒之門外,如此狹隘之輩,有何面目為人師表?“山羊鬍老頭聽到此處,已是滿臉羞愧,不敢抬頭。
清徽君繼續道:“當今帝王出身卑微,可玉言天先生不曾看低,於是他教出了名傾天下的八位奇才。這曾微不足道的八人,習得文武后,征戰天下,終結亂世,讓這片動dàng了百年的土地重得太平,讓歷盡苦難的百姓過上安康的日子,他們締造了今日的大東王朝,成為天下的主宰,何等煌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