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月初主上與清徽君自徠城一道回宮後,宮中上下皆以感覺到了兩人不同往日的溫馨恩愛,便是朝堂上的群臣也發現主上不同往日,雖還是冷峻凜然不可犯,但眼睛裡不再是冰寒一片,而是蘊著一種柔淡的暖光,偶爾還會對著群臣微笑讚賞。這種變化,無論是徐史等朝臣,還是葉蓮舟,香儀等宮人,都為之稱幸。
這日,風獨影下朝後回到風影宮,卻沒有看到久遙的身影。
自從她病好歸朝,他就不曾再踏入紫英殿,也從不主動問詢政事,但他一直與她同食同宿風影宮中,除了她上朝的時候,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只要她下朝回來,必然會看到他的身影,或門口等她,或窗前chuī簫,或捧卷閱讀,或桌前寫字,或倚塌休憩······無論何種qíng態,總是暖暖地令她心安。
“清徽君哪去了?”她問宮中的女史葉蓮舟。
葉蓮舟答到:“回稟主上,清徽君去了司制閣。”
風獨影聽了眉頭一挑,暗想九遙去司制閣gān什麼,腳下抬步往宮外走去,想去司制閣看看,半路上經過章華園,心念一動,便往泱湖方向走去。轉過章華園,果然便見湖邊水亭里坐著久遙,正垂頭看著什麼,冬陽淡淡灑落在他身上,天青色的衣袍就像風雨過後的天空,一洗無塵gān淨清柔。
風獨影靜靜地看了片刻,才走了過去,她的腳步聲驚動了久遙,他抬頭看到是她,頓時微笑,淡淡地如冬陽般溫暖怡人。
“在看什麼?”她步入亭子。
久遙將手中的一個鏤花木盒放在亭中的石桌上,“我前些天在宮裡轉悠時路過司制閣,聽到閣里的師傅們在抱怨說“主上不愛珠寶首飾,弄得我們都成了吃白飯的”,於是我就畫了幾個圖樣,讓他們給你打制了幾樣首飾,你看看喜不喜歡?”
風獨影走過去在久遙身旁坐下,看他打開盒蓋,盒中鋪著深藍色錦緞,緞上置著一套白銀jī血石首飾。
一隻手鐲,鐲子打製成兩根纏繞的樹根,樹根每隔指寬之距便長著新發的樹芽,新芽的jīng上分別嵌一顆綠豆大小的jī血石,粗朴中透著jīng巧。
一支步遙,筆直的銀笄上,嵌著一朵約莫一寸方圓的jī血石雕成的海棠花,花瓣下垂著三股花串,都是以小指尖大小的jī血石雕成的海棠花苞,色澤殷紅,比真花更添艷色。
一柄小梳,是可以梳頭又可以當頭飾的那種,小梳的脊背打製成彎月形,周邊嵌著六顆jī血石琢成的星子,可以想像當這梳子cha入烏黑的雲鬢之中,就仿佛是星月懸於無限夜空。
一條項鍊,細巧的銀色鏈條,串著一枚jī血石墜子,墜子大約拇指頭大小,卻是雕成一片鳳羽的形狀。
一枚扳指,大約半寸寬,以jī血石打磨而成,厚實的指套上雕著一隻斂翅眺望的鳳凰,再經鎏銀工藝,於是此刻看著的便是赤紅的扳指上嵌著一隻銀光閃閃的白鳳,顯得高貴華美。
這套首飾,簡約而不簡單,華貴而不華艷,赤紅與銀白相間,雅麗之中微微透出兩分清冷之意,就算是一向不在首飾上花心思的風獨影看著也不由讚賞。
“很漂亮。”
她伸手拈起銀鏈,看著飄dàng於風中的血石鳳羽,不由綻顏微笑。
見她真心喜歡,久遙自然是滿懷高興,“回頭我再想些圖樣,讓司制閣的師傅去打制,我要把我的阿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風獨影輕笑,也不拒絕,只道:“可別弄多了,到時像你說的上行下效,可不得了。”
“我有分寸。”久遙笑道,一邊伸手取了扳指套在她手指上,“嗯,大小正好,都不需要修-------啊啾!”話沒說完便打了個噴嚏。
“冬日坐在水邊,容易受涼,我們先回宮吧。”風獨影將扳指取下放回木盒,“回宮了再一樣樣試戴。”
“好。”久遙笑著點頭。
當下兩人回鳳影宮,擺弄了那幾樣首飾後,便到了午時,一起用過午膳,風獨影便去了含辰殿處理日常政務,久遙則想著還要為愛妻多畫幾樣漂亮首飾,各自忙活了一天。
到了晚間,風獨影沐浴時,習慣xing地伸手摩挲著胸前的半片玉月,摩挲了片刻,驀地心頭一動,呆坐在浴桶,半晌後才喃喃自語,“難道是因為這個?”那還真是難為他,吃個醋也吃得這般千迴百轉的。”
洗沐後,她穿好衣裳坐在chuáng上,抬手取下頸上的銀鏈,看著掌心的半塊玉,想起豐極,不由得握緊了玉飾,黯然出神。如今的他們,就如這手中的玉,被生生割裂,天各一方,亦各自婚娶,再已無法玉璧團圓,曾經的那些qíng緣終化作了鏡花水月。
默默呆坐許久,她收起玉飾,然後將久遙今日送的那血石鳳羽項鍊戴在頸上。
“阿影,還沒睡嗎?”久遙進來便見她坐在窗前的軟塌上仰首望著夜空的姿態,這讓他想起當年在冬溟海邊時她望著夜空想著豐極的事,於是他走過去,抬手放下窗,“這麼冷的天,開著窗會受寒的。”
風獨影轉過身,看著他淡淡一笑,“我哪有這麼嬌弱的。”
久遙看到她胸前墜著的血石鳳羽,頓時一呆,痴痴地看了好一會兒,才移目光落在風獨影面上,便見她鳳目盈盈淡笑含qíng,不由心神dàng漾:“阿微影。”
風獨影垂首,摸著血石鳳羽,輕聲道:“這個我很喜歡。”
“阿影.....”久遙聲音微抖。
她胸口從前掛著的那片玉飾意味著什麼他怎會不知,雖每每見著心頭便似螞蟻噬咬般,只是從不言語。而此刻,她取下玉飾,換上血石鳳羽這又代表著什麼,他豈會不懂。因為懂得,所以他才會如此激動,幾乎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聽。
眼見他如此反應,風獨影心頭頓時湧起一股酸酸的柔軟,伸手握住久遙的手,柔聲道:“久遙,只要出自你手,便是路邊拾起的落葉,我也會喜歡,也會接受,也會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