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的早慧。巧善看著此刻剛及她腰間的雪娃娃,心頭不知怎的便有些沉重。
“郡主,你想要個小玩伴嗎?”巧善柔聲問道。
傾泠抬首,黑亮得似水晶的眸子看著她,帶著一點點疑問,“玩伴?gān什麼的?”
巧善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玩伴就是陪著郡主的人。比如陪郡主讀書、寫字、彈琴、下棋,還可以陪郡主一起玩,比如說捉迷藏啦,又或者一起編糙蟲啦,玩伴可以跟郡主一起做很多的事,郡主想不想要?”拂了拂傾泠齊肩的黑髮,又道:“郡主若想要,奴婢就和王妃去說,讓王妃跟王爺說一聲,王爺一定會答應的。”
傾泠想了想,說:“讀書、寫字、彈琴、下棋我一個人就可以做了,不用玩伴。”
巧善一怔,然後輕輕問道:“郡主寂寞嗎?”
傾泠不解的看著她,“寂寞是什麼?”
這個問題巧善無法回答,所以她只能笑笑,道:“算了,郡主覺得好就行了,咱們回去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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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時,巧善送傾泠出園,王府大總管葛祺已領著兩名侍女候於門前。每月的這一日皆是他親自接送,從未假手他人,是以巧善很是放心。
那日,巧善如往常般,坐在靠近園門的長廊上,一邊繡著帕子,一邊等著郡主回來。白色的絹帕上以青線勾勒著幾葉青荷,是繡給郡主用的。她一邊繡一邊想,按往常的貫例,郡主會和其他幾位小公子、郡主一起陪王爺用午膳,用完午膳後再用一杯茶,然後會由葛祺送回來,不過偶爾有幾次王爺有事纏身,並未一起用膳,那麼午時前郡主便會回來,所以她還是要為午膳作點準備的。今天的午膳要準備些什麼呢?只是還沒等她思量清楚,便見早上隨葛祺來接郡主的兩名侍女中的一位疾步向這邊跑來,剛進園門便喊道:“姑娘快去請王妃!”
“怎麼?”巧善被她那惶急的模樣驚得手一抖,針便扎在了指上,頓時青荷染上血色。
“郡主不好,快請王妃去救!”那名侍女急急道,又緊張的看了一眼身後,才壓低了聲音道,“奴婢受總管吩咐而來,姑娘要快,否則……否則郡主便要給王爺鞭死啦!”
“什麼?!”巧善驚叫出聲,手中帕子落在了地上。
“姑娘快去!”那侍女最後再囑咐一句後便匆匆離去。
巧善提腳便跟著她往園外跑去,跑到門前忽地想起那句“快請王妃去救”,紛紛亂亂的腦子中頓時清醒了那麼一分,自己去了又有何用,於是趕忙回身去找王妃救人。
安豫王妃那刻正在作畫,鈴語一旁為她磨墨,聽後,她雖神色立變卻依然鎮定,吩咐此刻已是心慌神亂的巧善留在園中,自己帶著鈴語去了。
半個時辰後,安豫王妃抱著傾泠回來了,鈴語兩眼紅紅的跟在身後。
“王妃!”巧善忙迎上前去。
安豫王妃看到她也沒有停步,只是抱著傾泠繼續走,等到了內室,解開披在傾泠身上的袍子,巧善只看一眼,便心痛不已。早上她齊齊整整送出門的郡主此刻一身是血昏迷不醒,她親做所做親手為她穿上的白衣早已被鮮血浸透破裂如爛布。
“王妃,這……這到底怎麼回事?郡主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巧善忍不住泣聲問道。
但安豫王妃並沒有答她,她將傾泠小心翼翼的置於chuáng上,然後吩咐:“鈴語你去打盆水來,巧善你去拿藥來。”
“是。”兩人應了,很快便打回了水取來了藥。
小心的脫去傾泠身上的衣,頓時露出背上一道道縱橫的鞭傷,皮開ròu綻,在那小小的玉雪似的身子上更顯觸目驚心。
巧善、鈴語看著直掉眼淚,卻不敢吱聲,幫著王妃為郡主清理傷口,擦去一身的血污,上藥,包紮,再換上gān淨的薄薄的輕若無物的紗衣。其間傾泠一直昏迷著,可即算昏迷著依時不時呻吟一聲,眉頭緊緊皺著,足見其有多痛。等到一切弄妥,巧善、鈴語只覺得這短短半個時辰卻比過一輩子還要累。
正鬆一口氣時,王府總管葛祺領著一名大夫來了。大夫想來已被告之事因,所以只是號了號脈然後開了一副方子,吩咐了一些避忌事宜便退下了。葛祺向安豫王妃一禮後也離開了。
其間,安豫王妃對一直沉默不語,葛祺他們離去後,她也只是吩咐巧善、鈴語一個去王府藥房裡抓藥,一個去準備些益於外傷痊癒的膳食。
巧善、鈴語應著退下。
房中,安豫王妃看著chuáng上奄奄一息的女兒,一直qiáng忍著的淚水終於破堤而出。輕輕擦去女兒額間因痛而冒出的汗珠,想著她安靜地趴於地上被安豫王鞭打的模樣,頓時心如刀割。“對不起,泠兒。”淚珠兒斷線似的落下,有幾滴落在了傾泠受傷的背上。“嗯……”昏沉中的傾泠忽然一聲輕哼,眼皮緩緩睜開。
“泠兒!泠兒!你醒啦?”安豫王妃驚喜的喚道。
傾泠睜開了眼,似乎望了安豫王妃一眼,但很快又閉上了,口中卻模模糊糊的念著:“娘……父王為什麼打我……我……我沒有做壞事……父王為什麼那樣罵我……”
“泠兒!”安豫王妃聞言悲不自禁。
可傾泠卻無答應,顯然還在昏睡中,剛才不過是無意識的囈語。
一整日,安豫王妃片刻不離的守在chuáng前,巧善、鈴語做好的午膳她一口未進。
到了晚間,傾泠終於自昏睡中醒來,睜開眼,燭光之下看到的便是母親憔悴的容顏,以及紅腫憂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