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女兒重複當年的悲劇,想她不與外人相見,不受外間煩雜,便可一生安然……可是……她當年難道真的錯了?
“娘,我給你彈琴吧。”傾泠見母親依不止泣,便想著彈一曲給母親聽,許能稍稍解懷。說罷便將擱在一旁的古琴取過,略一凝神,十指輕劃,剎時間清麗的琴音流瀉滿園。
似怕驚起那初綻的花兒般輕柔,似伴盈盈月華蹁躚的靈逸,轉而又高亢似輕舟破làng般激越飛揚,一會又低如風撫萍花的溫存婉約,再一轉又纏綿入骨似qíng人呢語百轉千回,一忽兒又是朗日高懸耀she千里,仿佛間又置身百花叢中無數花仙圍繞歡歌起舞……
泠泠琴音清雅脫俗不帶塵氣,如見綠水青山,如嘆天落花雨,如笑chūn風含qíng,如喜小雪初晴……令安豫王妃聽得如痴如醉,當一曲終了清音猶自裊裊。
良久後,安豫王妃才幽幽醒轉,驚鄂的看著女兒,問道:“泠兒此為何曲?娘從不曾聞。”
“娘,此曲名《傾泠月》。”
“《傾泠月》?”安豫王妃喃喃重複,轉而又想起自己從未教過女兒此曲,不由萬分疑惑,“此曲泠兒從哪裡習得?”
傾泠微微一笑,當下便將當年自琴中覓得絹書一事說出。說完後,她自亭中起身,道:“娘,讓你看看女兒這些年的成果。”
話音一落,身形輕輕一躍,人如飛鴻,眨眼間便落在了亭旁的一株兩丈高的桂樹上,月下亭亭玉立衣袂輕揚,仿似素娥臨凡,把安豫王妃看得又驚又痴。
她在桂樹上足尖輕輕一點,人又躍高數丈,半空之中一轉身,似羽燕靈巧,又聞她一聲輕笑,雙臂平伸,廣袖舒展垂逸,人仿似靜立雲間,再一眨眼,已如天女般輕盈優雅的飄落地面。
“娘,這就是絹書上所說的‘輕功’,讓人像飛起來一樣。”
傾泠走回亭中,見母親依是一片呆愣,便伸手取一酒杯,隨手一甩,“咚!”一聲那杯便嵌入了亭柱上,而杯身卻是完好的。再接著她手捧著酒壺,然後斟一杯酒,從壺中傾出的酒竟散發著騰騰熱氣,濃濃的酒香頓時溢滿亭中,當滿滿一杯時,她放下酒壺,雙手執酒杯送至母親面前。“娘,請飲此杯。”
安豫王妃怔怔的伸手去接,誰知觸手冰涼,一看,才發現杯中之酒已結成了冰!她再移目亭柱上的瓷杯,傾泠手一抬,那杯便自柱中飛出落在她手中,完好無損,只留亭柱上一個深深的杯印。
一時亭中靜謐,傾泠看著母親,安豫王妃茫然的目光似看著她,又似穿越她落得很遠。
沉默了半刻後,安豫王妃放下手中冰酒,抬首間,神色已復靜然,道:“原來泠兒已習得一身武功。”
“原來娘知道這是武功。”傾泠倒想不到母親這般平靜的接受了。
“娘當然知道。”安豫王妃一笑,“當年,娘也是親眼見過……見過一些人舞刀弄劍的,他們展露的功夫可比泠兒更厲害。”
“哦?”傾泠聞言心中又生出一團疑雲,但想來母親定然不答,作罷。再看母親果已不再傷懷,心下暗喜,道:“當年得到絹書時,女兒本想告訴娘的,但後來……後來女兒想,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練練再說吧,若不成便當無此事,若成了再讓娘知道,娘一定會驚喜的。”說著抬頭看著母親,露一絲嬌憨,“娘,你開不開心?”
“開心。”安豫王妃頷首而笑,“泠兒有此一身武藝,娘不但開心,而且很放心。這以後啊……”伸手摸摸女兒鬢角,眼中滿是愛憐與疼惜,“以後娘就真的放心啦。”
傾泠鬆一口氣,伸手握住母親的手,有些眷戀。她自出生,母親雖對她疼愛卻極少表露,母親總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多是巧姨、鈴姨照顧她,而母女倆也極少有今夜這樣的談話。再過幾日她便要離開了,與母親相見更少,這樣的相處怕是再難得了。一時間,素來淡然的心境也生出了許多的離愁別緒,許多的不舍與遺憾。
“泠兒,你以公主之尊嫁入侯府,又有一身武功,想來在決不至有人欺負得了你。只是你從不曾與外界接觸,也不曾與外人相處,不知人qíng世故……侯府里的日子長遠著,你日後得學著怎麼做人處世。”安豫王妃拉女兒在身邊坐下。
“嗯。”傾泠點點頭。
安豫王妃摩挲著女兒久久相看,心頭又是憐愛又是不舍,當目光落在那張完美無瑕的面容,手驀地一顫,心頭頓生深深的憂嘆。這又是一張美得可令人生禍的容顏。
“娘。”傾泠察覺母親的抖動,不由道,“秋夜的風太涼,不如回去吧。”
“嗯。”安豫王妃答應,與女兒攜手起身,步出涼亭,抬首,皓月當空,夜涼如水,她腳下停步,仰望著天邊的明月疏星,半晌後才幽幽道:“泠兒,秋家已是當朝顯貴,你嫁入侯府予你是幸事。若你嫁入平常百姓家,反會引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