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城城樓上,皇朝士兵披堅執銳,嚴陣以待。
當兩方短兵相接,剎時金戈破空,廝殺震天,頓有血雨揮灑,屍首橫陳。
山尤的投石車,弓箭手從四面八方將大石、火箭投向、she上丹城,當那些大石、火箭從空而降,不但城樓守軍死傷無數,更波及城中百姓,許多的房屋起火,許多的無辜死傷石下......
而城樓上的守軍拉開chuáng弩,鐵箭如疾雨凌歷無qíng地she向遠方的山尤士兵,將滾木、雷石狠狠砸上攀爬的山尤士兵,將滾燙的熱油潑灑而下,手中刀槍亦狠厲的刺向敵人......
這是攻守之戰,斗的是雙方的實力與勇氣,與才智與計謀無關。
那一夜,山尤兇猛攻城,皇朝拼死抵擋,雙方勢均力敵,戰況極其慘烈!
城內城外,到處都是刀光劍影,到處是淒聲厲吼。
城樓城下,血流成河,屍陳如山。
正是角色滿天,甲光奪月。
那一戰,直到東方吐白,雙方才偃旗息鼓。
暗淡的天光下,放目望去,只見旌旗半卷,脂血凝紫,到處是斷損的刀劍,散落的盔甲,以及死相驚怖的士兵的屍首。
秋意遙立於南門城樓上,看著城樓城下滿目瘡痍,不由深深嘆息,疲憊而憂傷,卻亦無可奈何。抬首間,一陣暈眩襲來,不由身形一晃,驀然身後一雙手伸來,扶住了他。
側首,入眼的是風辰雪那張冰清素顏,纖長的黛眉此刻微微顰起。
“我沒事,只是稍有點累。”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想讓她安心。
風辰雪反握住他的手,在這樣的夏日,他的手涼如玉石。“先去歇息一下,此刻山尤斷不會再攻城,若真來犯,我替你守著。”
秋意遙微微一笑,“好。”
兩人相攜離去,下得城樓,便見燕雲孫匆忙趕到,身後跟著孫都副、燕辛及數名侍衛。
看著秋意遙青甲上濺染著的血色,再看他眉間難掩的倦意,燕雲孫心頭一沉,立時道:“意遙,你去歇息,餘下的jiāo給我。”
秋意遙點頭,想答話,卻胸前氣悶異常,握著風辰雪的手不由一緊。
風辰雪面色微變,目光一瞬燕雲孫,燕雲孫立刻會意,“燕敘,侍候秋公子去歇息。”
“是。”燕敘趕忙上前,與風辰雪一左一右扶著秋意謠離去。
迎面淳于文淵與淳于兄妹走來,昨日一整夜,兄妹倆跟隨父親左右,安撫百姓撲救大火。
見著秋意遙,淳于府尹馬上抱拳施禮,“昨夜辛苦秋都尉了。”
秋意遙yù答禮,卻是連臂也抬不起來,身上的盔甲仿若有千斤之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張臉更是煞白的。
淳于深意見他神色不對,不由問:“怎麼啦?受傷啦?”
秋意遙笑笑輕微的搖了搖頭,卻眼前發黑,身體亦軟軟的往後倒去。
“公子!”燕敘立時扶住他。
“走!”風辰雪輕輕一聲,顧不得與淳于兄妹打招呼,與燕敘扶著秋意遙快步離去。
“這是.....”淳于文淵看著他們的背影甚是不解。
淳于兄妹憶及那日趙大夫的話,頓時心頭沉重。
“燕州府。”淳于文淵趕忙上前與燕雲孫見禮。
燕雲孫擺擺手。“淳于府尹,經昨夜一戰,城中將士、百姓傷亡甚重,這安頓善後之事,還得辛苦府尹了。”
“不敢,這本就是下官份內之事。”淳于文淵忙躬身道。
燕雲孫目光掃視一圈,城樓附近倒著許多的士兵屍首,牆上、台階上、欄杆上、青石板上到處是暗紅的血跡,他第一次看得如此慘烈的場面,心頭驚悸亦悲慟,袖中的手緊緊握起,微微一閉目,然後喚道:“孫都副。”
身後卻半晌未有回應,不由轉頭,卻見孫都副一臉痴呆的模樣。
“孫都副。”一旁的燕辛推了推他。
孫都副回神,看著燕雲孫,卻是問道:“剛才那女子是何人?可真是人間絕色呀!”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皺眉。
“孫都副。”燕雲孫斂眸掩去眼中的厭惡,再抬眸之時,眼神清湛,神qíng威嚴肅穆,聲音朗然而冷厲,“死去將士的屍骨由孫都副領人收殮,便是山尤士兵的屍骨亦不可糟蹋。”
孫都副為燕雲孫神色所懾,頓時心頭一窒,忙答:“是,末將遵命。”
燕雲孫轉身,“山尤不知何時會再攻來,沒時間磨蹭,你們都去吧。”
於是幾人退下各自忙去。
燕雲孫踏上那鮮血浸染的台階,一步一步走上城樓,沿途倒著不少死去的士兵,有皇朝的,也有山尤的,有的睜著眼,有的閉著眼,有的身上cha著箭,有的身上cha著刀,有的屍骨完整,有的斷肢失首.....每上一台階,燕雲孫便覺得心頭有什麼往下壓著,壓得一顆心沉甸甸的,壓得胸膛窒息似的痛,當站在城樓上,放目看去,遠處、近處到處伏著屍骸,地上散落著刀槍箭支,灰朴的城牆已為鮮血染成暗紅,頓悲愴滿懷,沉痛無語。
許久,他抬首,眯起眼睛,旭日已緩緩升起,暈紅的朝輝灑下,卻只映得滿目瘡痍,對面的山尤營帳亦是沉寂一片。
“這就是戰場。”他抬手抹上城牆上的血跡,看著指尖上的暗紅,然後五指緩緩收攏,緊扣。“‘王朝是建立在屍骸與鮮血之上’這話果然不錯。”
“公子,我們回去吧。”燕辛罕見的語氣十分溫和。
燕雲孫負手身後,“燕辛,你看著這些,心裡是何感覺?”
聽著這話,燕辛低著頭,片刻才帶著很重的鼻音道:“胸口很重很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