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後跟著的隨從聽得他的驚呼,忙上前,“王爺?”待看清他手中扶著的人,不由也一驚,“是風家小姐!”
聽得聲音,風挽華自昏沉中醒神,目光凝聚眼前之人,漸漸看清是一張溫文秀雅的面容,這是當朝二皇子宜誠王。
宜誠王看她如此模樣不由心生憐意,柔聲問道:“風小姐,你這是怎麼啦?”
“王爺……”風挽華哀哀喚一聲。
宜誠王聽在耳中如刺心頭,連連追問:“你怎麼啦?如何這般模樣?是身體不適?還是家中有事?”
風挽華卻只是無言看著他,一臉悽惻滿目悲傷,令人見之亦心聲哀痛。
宜誠王看著心中又是憐又是痛,道:“這裡離我府邸近,先去那裡歇息下。你這般模樣回去,太傅定然擔心。”說著即吩咐隨從去找來一乘軟轎,將人抬至王府。
到了王府,安頓好人,又趕忙命人去喚御醫來。
御醫來了,看過後,道:“這位姑娘是近來飲食無節才令得身體虛弱,又傷心過度損了氣血,以至一時急痛攻心虛體不堪承受。微臣開個方子為姑娘調養氣血,戒優戒勞好生休息便無大礙。”
宜誠王揮手示意御醫退下,房中的侍女見之亦退下,隨御醫去取方抓藥。
“風小姐,你現在可好些?”宜誠王伸手勾起簾帳,便見帳中風挽華閉目而臥,面色蒼白神qíng暗倦,完全不似當日慶華宮裡優雅華美,卻令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淒艷之色,不由得心頭一跳。
風挽華聞言緩緩睜眸,然後坐起身來。
“小心。”宜誠王忙伸手相扶,又端過一旁隔著的碗,“這是剛燉的參湯,你趁熱喝了。”
“挽華謝過王爺。”風挽華接過。
宜誠王等她喝完又接了碗放在一旁,看她起色稍緩,才柔聲問道:“你怎的一人在街上?你這樣……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我說說,我來幫你。”
風挽華聞言心中一動,抬眸看他,幽深的眸子裡隱約一點亮光。
白被那雙眼睛一望,宜誠王只覺得心頭有什麼涌動,熱熱的,想著就是百劫千難也願為她去承受。“你若看得起我,有何難處便與我說,我比為你分憂。”
風挽華幽潭似的眸子閃過一絲波動,然後垂頭看著懷中的錦包。
宜誠王這刻才發現,她手中一支捧著一個錦包,也不知是什麼寶貝令她一刻不離手的。正想著要不要問方不方便問時,耳邊卻聽得她道:“這是朱雪的血。”聲音輕輕的仿怕驚動了什麼。
宜誠王一愣,待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檀朱雪的名字他自然知道,而且父皇與皇兄亦都曾經提到過他,贊他行軍用兵不守墨規總能別出心裁出奇制勝,只可惜英年早逝。而這檀朱雪……還是她的未婚夫婿,那她這般……是因悲傷所致?這麼一想,心中憐憫更甚,婉言勸慰道:“檀將軍本事國之棟樑,奈何天妒英才令人憾恨,只是你切莫太過悲傷而損了自己身子,否則檀將軍地下有知豈能安心。”
“天妒英才?”風挽華低低重複一句,然後無意識的嗤笑一聲,輕輕的低不可聞地道:“不是天妒英才,是人妒。”
“嗯?”宜誠王看著她。
風挽華慢慢地解開青瓷罐外的棉布,手指輕輕地扶著瓷罐邊緣,那溫柔的手勢如同扶著心愛的人。“這是朱雪的血,也是朱雪的冤。”
宜誠王聞言懵然一驚,目光看向青瓷罐。
可風挽華卻又沉默著,只是輕輕地撫摸著瓷罐,讓宜誠王幾乎要以為剛才聽到的話都是幻覺。忽然“滴嗒”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的清晰,仿佛是一滴水珠墜落深幽空曠的古潭,dàng起絲絲回音。他知道,那是淚珠滴落瓷罐發出的聲音,可他覺得那一滴淚是落在了他的心頭,冰涼而哀傷。
“挽華……”他不由自主得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去握她的手,那手纖細亦冰涼,令他忍不住加了兩分力。他抬手看著她,如同卑微的僕人仰望他的公主那樣,“若能換得你不傷心,這世間若有起死回生藥,便是有天雷轟頂地火焚身,我也為你去求來。”
那雙一支望著青瓷罐的眼眸終於移向他。許久後,那雙眼眸中褪去那蒙蒙的淚光,清澈明亮,倒映著他的身影,她輕輕的清晰地帶著滿懷的希翼問他:“王爺,你會替朱雪伸冤嗎?”
“伸……冤?”宜誠王疑惑地重複。
風挽華眼眸不移的靜靜地看著她,“王爺,朱雪是被人毒死的,你會為他伸冤嗎?”
這一回,宜誠王聽清楚明白了,頓時驚異變色,“你說……檀將軍是被人毒死的?”
風挽華點頭,輕輕地揭開瓷蓋,將瓷罐捧至他面前,“證據就在這裡面。”
宜誠王聞言移眸看向瓷罐,“這是……”
“這是朱雪臨死前吐出的血。”風挽華目光揉揉的落在瓷罐里,“那支髮簪本來是一對,一支在我這,一支在朱雪那,可那天這支因簪偏偏就落在了血泊中,許是朱雪的魂要告訴世人,他是被人毒害的,不是染瘟疫死的。”
宜誠王全身一震,目光定定看著瓷罐。散發著寒氣的瓷罐中,一團黑中帶紅的冰雪,一支黑色的髮簪。銀簪變黑,便是說雪中有毒,難道……那個讓父皇與皇兄惋嘆的青年將軍竟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王爺,挽華不求別的,只求王爺能為朱雪伸冤。”風挽華再次移眸看著他。
宜誠王目光自瓷罐中移開,然後站起身來,整理一下思緒,道:“這……罐中,你是如何得到?檀將軍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那是誰人要害他?可還有其他的人證或物證?”他一邊說一邊想,這事是他親自去向父皇稟報領了過來,還是移至倒解府請由他們審理。
風挽華聞言垂下眼眸,抬手將瓷罐蓋蓋上,又將棉布重新包上,然後才抬首看向他,那眼中的淚光已消,如冰鏡透亮。宜誠王觸及那樣的目光,心中猛地生出一絲莫名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