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挽華猛然轉身,目光變得雪亮鋒利,冷冷地盯住他。“王爺,你要說什麼?你是想說因他喜歡我,所以叫我原諒他?”不等他答話,她冷冷嗤笑一聲,“因為喜歡,所以便可殺人?因為他喜歡我,所以他就可以殺朱雪?因為他喜歡我,所以他殺了朱雪我也該原諒?喜歡,可以使一切bào行的理由?因為喜歡,所以可以寬恕一切bào行?”
宜誠王胸口一窒,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麼……”風挽華冷漠而譏誚的看著他,“王爺,他‘喜歡’,那他明日來殺了你與太子,後日去弒君弒母,那時你是否還要說原諒?“
宜誠王心頭一震,無言以對。
風挽華不再看他一眼,抱著瓷罐決然離去
元愷三十五年,就在震耳的鞭pào聲與歡騰中到來,皇帝領著皇子、妃嬪及文武百官立於南華門城樓之頂,與百姓共迎新年。帝都的百姓聚集在城樓、街前、低首看著夜空上綻放的緋紅煙火,一朵朵如同怒放的鮮花般炫麗奪目。
在舉國歡慶,在全帝都的百姓都為瞻仰到天顏而歡喜之時,風府里卻不聞一絲歡志。舊的一年在悲傷中悄然逝去,新的一年又在一片憂傷之中無聲到來。
只是無論悲傷與否,時光從不停歇,它總是邁著悠閒而無qíng的步子悄悄行過,待你醒轉時,它已遙遙遠去,從不回頭。
“小姐,你這瓷罐里到底裝的是什麼?”巧善見小姐又在擦拭著那燕城帶回的青瓷罐不由問道。自小姐從燕城回來後,便一直帶著這個青瓷罐在身邊,日夜不離的,還吩咐挖了許多的冰塊存在地窖里,每日她都親自去取了冰塊凍著這瓷罐,也不知裡頭是什麼寶貝。
風挽華不答,只是以絹帕擦拭著杳無一絲塵埃的瓷罐,然後用厚厚的錦布重新包起,最後放在枕邊。
“小姐,今日傍晚時安豫王又送東西來了。”鈴語則向她道,“這回是一隻白狐,還是活的,可漂亮著呢,小姐可要養著?”
風挽華依舊不理會。
巧善、鈴語見著不由心焦,自從小姐從燕城回來後,不,應該說自檀公子死後,小姐便如此。整日都沉默著,仿若是一潭死水,丟塊石頭下去連一絲漪漣都沒有,這可怎麼是好啊。
“小姐”巧善喚一聲,“這都一個月過去了,你每日這樣,不說奴婢們,老爺和夫人他們心裡的難過小姐難道不知道。檀將軍的死,老爺、夫人已夠傷心的了,若小姐再有個什麼,老爺和夫人……”
“夜了,你們都睡去吧。”
巧善,鈴語面面相覷,默默嘆一聲“是”
兩人熄了燈退下,房中頓時靜悄悄的,只一抹銀霜透窗而入,照一室的孤冷清寂。
風挽華伸手撫著枕邊的布包,觸手冰寒。她每日用冰凍著,就是怕雪會化了,然後變成水,然後gān竭了,最後……朱雪便消失了!
朱雪……你是不是很冷?我很冷,這個冬天太長了,到了現在都這麼冷,徹心徹骨的冷!
朱雪……你是不是在裡面?你的魂是不是在陪著我?你會不會就這樣陪我一生?朱雪,我捨不得你,可你為什麼……為什麼舍下我?
伸手,將瓷罐抱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朱雪……我很痛!朱雪,你是不是也很痛?你那日是不是很痛?
朱雪……我還恨!我恨那人害你,我恨那人讓你我yīn陽兩隔!
朱雪……朱雪……
這世上,最痛苦的其實是恨著的人,而不是被恨的人,所以……
所以,最深的報復不是取他的xing命,而是讓他恨,讓他一生痛!
朱雪,我會為你報仇的!
二月初,風鴻騫對風挽華道,安豫王派人提親。
風挽華答,女兒同意。
風鴻騫夫婦聞言卻無歡喜反是一片驚異,女兒對朱雪的qíng意他們是深知的,今日她怎麼這麼輕易就同意了婚事?
風挽華是這般安慰父母的。
“朱雪已經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無論女兒如何不舍,無論女兒如何傷心難過亦無能為力,反只令得爹娘為女兒憂心。昔日娘教過女兒一首詞,其中有一句‘滿目河山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chūn,不如憐其眼前人。’安豫王待女兒也是一片真心,女兒若嫁給他,可得歸宿自此一生安樂,爹娘亦可放心。“
聽女兒這般說,風鴻騫夫婦欣然頷首,於是允下親事。
安豫王聞知喜不自禁,忙上稟父皇、母后。皇帝、皇后得知亦是歡喜,命在旦夕太儀府挑選吉日,太儀府看過皇曆後,答三月初四是全年最好的日子,雖則時間緊了點,但皇帝見愛子那一副恨不得馬上成親的模樣,於是下旨,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四
詔書下達風府的那一日,深夜裡,在所有人都深在夢鄉時,風挽華獨自一人悄悄地將青瓷罐埋在那一晚檀朱雪與她偷會時所倚的梧桐樹下。
朱雪,我不會帶你去仇人之地,你在這兒等我。
最後一次撫摸瓷罐,然後灑下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