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yù渡huáng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乖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
長風破làng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歌聲蒼勁有力,卻又悲愴哀涼,讓人聽著心口痛,眼角酸,卻又似無痛可止,無淚可訴。
這青衣人不是別人,正是水落雲,但見他一路飲著酒,一路吟詩,一路唱著歌,步法歪斜,踉踉蹌蹌的向君山上來,以他那種走法,待爬至望湖庭時,已是星光滿天。
他扶欄坐下,捧起酒罈,仰著腦袋,卻已無點滴流下。
“去!”他手一拋,將酒罈扔去亭外,只聽得酒罈碎裂之聲,和著他的叫罵聲,“什麼鬼玩意兒!這麼快就喝完了!本公子還沒過癮呢!”
抬首仰望天空,此時天幕上點點繁星,擁著一彎銀月,顯得浩翰卻又十分的寂靜,湖風輕輕拂過他耳際,帶起幾縷長發,飄揚飛舞。
“好美的星空!只是卻無人同賞!”他喃喃輕語道,忽然間只覺得悲從天來,這個無垠的天地間似只他一個人,一股絕望的寂寞與孤獨忽將他緊緊纏住,讓他又痛又悲。
“他媽的!這裡有沒有人啊?就算是鬼也給本公子滾出幾個啊!”
空曠的夜空中,沒有任何的回音,只有裊裊餘音遠遠傳出,灑落在黑暗之中。
“拔劍四顧心茫然……心茫然……嗚嗚……嗚嗚……”水落雲忽的大哭起來,“本公子才不要你們這些髒金窟臭銀窩裡的爛人相陪!哈哈……我本不棄世,世人自棄我……嗚嗚……”
一邊哭著一邊笑著一邊唱著,似有著無限落寞與悲傷,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低去,他歪在亭中石椅上睡著了。只有那一彎孤月相陪,灑下一片清冷的月芒將之輕輕籠罩。
當他終於醒過來時,已是旭日東升時,此時一輪紅日徐徐升起,映得天地萬物都成了緋紅。
水落雲睜開眼睛即見到此等美景,只是他卻似不忍再看,而是起身茫然無目的的向山上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遠,忽地他聞到一股幽香,讓他jīng神一振,他知道這是梔子花香,他尋著香而去,香越來越濃,待走至一叢人高的樹叢前,那香便似在鼻尖散著一般,這樹叢後定有梔子花樹,他不由撥開樹叢往裡走去。
水落雲撥開樹叢,眼前之景讓他幾疑誤闖世外仙源!
樹叢之後是一塊平坦的青糙地,青糙之上偶爾開著幾朵紅的、藍的、huáng的野糙,糙地中央卻長著幾株丈高的梔子花,枝葉相依,正爛漫著滿枝的白色花朵,幽香陣陣,而花樹之下……花樹之下卻仰臥有一人,一身白衣如雪,右臂枕在腦後,左手橫倚腰間,纖細秀美如玉雕,腕間一隻晶瑩剔透的紫玉環,指面還夾著一枝白蓮,而面上蓋著一葉碧荷,看不著面容,但從那披散於碧糙之上的長長黑髮可看出,這必是一女子。
在這清涼的早晨,朝陽初升,點點柔和的陽光透過樹枝映在那一襲白衣之上,清風拂過,偶有幾朵白色的梔子花飄落,輕柔的落在那如墨的髮絲間,仿若那人乃睡夢間不小心墜落凡塵的仙子,這朝陽、清風也不忍驚醒她的好夢。
水落雲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安祥,心在這一刻變得澄澈、明凈,仿若那一湖平靜的dòng庭水,此時,世間萬物也不能影響他分毫!
他輕輕的坐下來,坐在糙地上靜靜的看著這塵世間最美的一幅畫,腦中反反覆覆的響起一首很久以前看過的古老的詩歌:
野有蔓糙,零露團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時光有時候過得太慢太慢,讓人恨不能一刻即過完這無味可悲的一生!有時候卻又流逝得太快太快,讓人恨不能抓住它讓一刻即成永恆!
“小姐!小姐!”呼喚聲由遠至近,打破這一片寧靜。
花樹下酣睡的人兒終於被喚醒,先是腰間的素手輕輕動了一下,指間的白蓮滑落於糙地之上,接著右手從腦後抽出在空中一個搖擺,落在碧糙之上,然後螓首左右輕輕的搖了搖,面上的荷葉跟著搖動著,讓人擔心它會掉下卻又希望它掉下來,只是這荷葉似然罩著白衣人的面容,倒是這兩下搖晃似將夢神給搖走了,佳人終於完全清醒過來,雙手撐在糙地上,緩緩坐起身來,那一葉碧荷終於悄然滑落,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玉容,風姿絕世,風華絕代!
當玉人睜開那一雙亮如夜空寒星的眼眸時,看到前面坐著的人,眼睛不由睜大,驚愕至極,似乎沒想到慵睡時會有人闖入。
當那雙星眸睜開的那一瞬間,水落雲仿佛聽到自己的心在深深嘆息,那一刻,天地萬物都消失,只余這一雙眼睛。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呼喚聲已近在眼前。
花樹下坐著的人回過神來,揚聲應道:“鹿兒,我在這兒。”
“你怎麼出來這麼久了也不回去?”說著,只見一名藍衣少女撥開樹叢走了過來,“我的荷葉粥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來吃了。”然後一眼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糙地上,不由詫異不己。
“哦,我說給你采梔子花,後來看這兒實在舒服就坐下休息了一下,誰知竟然睡著了。”花樹下的人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白蓮與碧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