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朗聽到此處忍不住關切的看著蘭七,但蘭七面上看不出是何神色。
“顏紫昔失蹤,蘭家當然會發覺,所以蘭家的人找來了,查清了前因後果,同樣也查到了阿寐的身份———隨教教主隨輕寒之妹隨輕容———蘭澹寧震驚。從來未曾想到朝夕相處恩愛數載的人竟然是魔教的人!自與她在一起,他已全盤托出家世來歷,而阿寐依然隻字不提。他覺得被欺騙了被戲耍了,痛、恨、怒jiāo加,他衝出了莊園,那刻,他無法面對那一切,而就在那時,他又遇到了正與夫婿遊歷江湖的紅顏知己簡微瀾。面對久未謀面的知己,他將數年的事盡qíng傾訴,最後他說‘早知今日,悔不當初!’而這一切都讓不放心而尾隨他的隨輕容聽到了。”
寧朗聽到此處已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的看著蘭七。
“若是蘭澹寧喜歡了別的女人要離開,或許隨輕容不會生氣,因為在她看來,他們在一起,是彼此心之所喜是兩qíng相悅,分開,必是因為彼此之心不再歡喜對方,那也是心甘qíng願的事。所以,她容不得一個‘悔’字!她回到莊園,抱起兩個孩子直奔雲州蘭家而去。”蘭七抬頭,碧眸仰視高空,冬陽落在眸中,卻融不進一絲暖意。“她到蘭家的日子是三月十六日,正是我們的生辰日,她可給了我們一個永世難忘的生辰日。”
碧眸輕輕闔上,片刻後才睜開,蘭七才繼續道:“她在蘭家的祠堂前點起了一把火,將所有蘭家人都引到了祠堂。當著眾人之面,她對蘭家之主蘭老爺子說‘這兩個孩子是蘭澹寧的血脈是你的孫子,該入蘭家之祠該上蘭家宗譜。’蘭老爺子面對這引誘長子的妖女,想起長媳之死,想起失去的嫡孫,心頭恨火騰燒,卻不怒反笑,道‘若你挫骨揚灰,我便認下他們。’蘭老爺子話才落下,不想隨輕容卻很gān脆的一聲‘好!’應承了,回頭看看兩個孩子,最後摸摸他們的腦袋,道‘有你們在,那就可讓他日日夜夜悔,年年月月恨,一生都擺脫不了的痛,哈哈……’她大笑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盡數倒入口中,然後縱身跳入火中,再然後轟的一聲……呵呵……花家的火雷彈真的威力無比啊,那真真是挫骨揚灰!”
“啊!”寧朗驚喘,一股涼意從頭至腳。
可蘭七臉上依然淡淡的冷笑,繼續道:“蘭澹寧趕到家中,見到的便是一場大火,便是那四散飛濺、燒著的碎沫,於是……他一頭撞向了祠堂前的石柱,頓時鮮血直噴腦漿流了一地,嘖嘖……”蘭七搖著頭,“生前傾倒天下的翩翩佳公子死後可是一點也不美,難看死了。”
寧朗已連驚喘都無法了,只能瞪大眼睛看著蘭七,看她銜著笑冷靜著說著爹娘的慘死,頓時一股鑽心的痛攫住了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靜了片刻,蘭七才轉頭看著他道:“多麼俗套的一個故事,寧朗你說是不是?”
寧朗搖頭,只是心痛的看著她。過得半晌,才問道:“後來你和鳳裔大哥就留在了蘭家嗎?鳳裔大哥後來又去了風霧派學藝嗎?”
“哈哈哈……”聞言蘭七忽然放聲大笑,然後又猛然收住。“留在蘭家?怎麼可能!眼見著愛子慘死,蘭老爺子怎能容下我們這兩個禍根這兩個孽種!可是他作為一家之主是在眾人面前親口承諾了,所以他不能反悔,所以他沒有趕我們出去,他只是對我們視而不見,然後整個蘭家便都對我們視而不見。寧朗,你知道什麼叫‘視而不見’嗎?”
“視而不見?蘭家對你們怎麼啦?”寧朗緊張的關心道。
“視而不見,就是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你直接踩了過去,如踐泥塵。是的,我們就如泥塵,蘭家從上至下任何人都可以踐踏還要嫌髒污的泥塵。”蘭七嗤笑著,“蘭老爺子從我們身邊走過,哥哥被他撞倒在地,額頭都摔破了,可他看也沒看一眼,似乎我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然後蘭家的人都陸陸續續的離開,經過我們身邊,也一樣的當我們不存在,直接撞倒了,直接從我們身上踩過去,等那些人全都離開了,地上只有我和哥哥趴著,一臉一身的泥塵血印。”
“太過份了!”寧朗氣憤不已,握拳叫道,“他們怎麼可能這樣對你們!你們還那么小!我……我……”拳頭握得發叫,恨不能去給那些人一人一拳!
蘭七卻只是漠然的笑笑,“從那個女人把我們放在祠堂起,我們便呆在祠堂前,原地不動的呆著。因為蘭家那麼大那麼陌生,我們也不知道要去哪,也沒有一個人理會我們,白天黑夜的過去,蘭家的人來來往往,可沒有人瞧我們一眼。我們連蘭家的一根糙一隻狗都不如,那糙還能有人澆水,那狗還有人餵食,可我們什麼都沒有。沒有吃,沒有穿,沒有chuáng,沒有屋,更不會有人理我們……我們實在是餓啊冷啊,可是我們無法吃了一丁點的東西,我們連一片遮雨的瓦都沒有……都忘了在那祠堂前呆了多久,後來,哥哥牽起我說‘我們回家。’然後我們才離開那個地方,走出了蘭家,當然也沒有人注意更沒有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