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頓起,崔九在遠處哆嗦著掃把頭看著我們倆。
顧朗看了看我,將圍巾從身上拿下,輕輕給我圍在脖子上,他不說話,眼角微垂,亦不看我受寵若驚的眼神。
末了,他說,天涯,一路順風。
夏桐說,對於顧朗,我是一顆燙手的山芋。他渴望近我,回應我的熱qíng,因為我身上帶著他最熟悉也最親切的氣息,這時一種很玄妙的氣息,令人yù罷不能。但他又害怕和我走近,因為這種氣息,會令他無時無刻不想起葉靈,一個人,如果正常,誰願意天天和悲傷的回憶在一起呢?
夏桐看著我,說,所以,天涯啊,要占領顧朗的心,你還任重道遠。
果然,顧朗提起了葉靈,就在我轉身要登上火車時,他喊了我的名字,說,天涯,若有時間,替我去給葉靈掃掃墓……
如果顧朗不說,我還忘記了,葉靈是怎樣被安葬的我和海南島一直不知曉,更不知道她的墳墓安置在哪個陵園裡。我們也曾在附近的陵園裡一個一個墓碑找過……可是沒有找到……
後來,老艾告訴我,未成年人的墓碑石沒有銘文的,因為只能算是夭折……於是我就抱著海南島哭得很厲害,我覺得葉靈是如此可憐。後來,我和海南島就選了一處沒有銘文的墓碑祭拜,我們當它就是葉靈的新墳……
我看了看顧朗,不知道該怎樣跟他說,我擔心如果我如實告訴他,他肯定會唏噓悲傷的,畢竟是自己心愛過的女孩,屍骨卻不知葬身何處。
我只好默默點頭,算是善意的謊言吧,我說,好的,我會的。
就這樣,顧朗看著我登上了那輛列車,也到達救救不肯墜落,就這樣,掛在他微眯的眼睛裡。
火車開動時,崔九慢慢地走向他……
一天一夜,到達濟南。
我在濟南換車時,手機上顯示出了一個奇怪的陌生號碼。當我好奇地接起電話時,傳來的卻是江寒的聲音。
電話里,他的語氣yīn冷,語調依舊懶散,說,離開了?回家了?別離了顧朗qíng郎是不是有種生離死別的悲傷啊?
我一聽,就覺得崩潰,我想,他好不容易消失了,我還以為我們倆會老死不相往來了呢。如今他又這麼歡快的蹦了出來,原來康天橋還一直在給他傳遞小道消息啊,比如顧朗來給我送行。
我心想,你不就是來噁心老子的嗎,那老子也噁心你。於是我也懶洋洋地跟民國站街的勾欄女子似的媚笑著,我說,哪能啊?我和你這一別才傷感呢?悲傷的我啊,食不能咽,夜不能寐啊。
江寒明顯一愣,但隨後,他聽出我這反諷的語調,當下明白了,我不過時自貶自己是小姐,暗諷他是嫖客。於是,他笑笑,可能心裡會覺得,艾天涯,你果然記恨,我以前不就說了一句“我是嫖客,也不會嫖你”,你至於時時刻刻銘記於心嗎?
江寒笑過之後,很得意地說道,艾天涯啊,挺康天橋說,胡冬朵一直讓他向我解釋劉芸芸說你的那件事qíng。說是要還你清白。看樣子,我雖是不辭而別,你還是念念不忘啊。
我一聽他那yīn陽怪氣的聲音就覺得想殺之而後快,於是,我就說,老子不用跟你解釋,老子沒那些時髦的事兒!
江寒冷哼了一句,說,我當然不需要你解釋了。我本來也不覺得你是那種時髦的女人。
我一聽,還是蠻受用的,突然覺得江寒還不錯。
他緊接著就是一句,你怎麼可能懷孕,又怎麼可能去墮胎呢,我老早就瞧出來了,你天生一副不孕不育的樣兒!
我一聽,直接想通過移動發she一枚核彈過去,炸死江寒這個禍害,我說,你大爺的,你才天生不孕不育呢!
旁邊的乘客一直盯著我看,一臉很寒的表qíng。
江寒就笑,手,我需要孕嗎?我需要育嗎?
我說,對!你不需要!你就需要播種!你這匹種馬!
江寒也不惱,輕蔑一笑,說,老子種過你嗎?
我一惱,脫口就說,江寒,你這個賤人!
江寒冷笑,說,艾天涯,你一點兒都不賤,只不過你不是人。
這個賤人,看來今天是來砸場子的,千里打長途,為的就是跟老子吵架。一時間,我怒火中燒,新仇舊恨一起爆發,尤其是想到這個賤人居然拿我當一場遊戲。
我嘴巴已經夠刻毒了,可是面對江寒時,我依舊會反應不及。
就在這一刻,我的大腦里突然來了靈感,我想起了康天橋曾經告訴我,江寒這個賤人最忌諱的那三個字,但是我還如獲至寶,只不過因為江寒一直在我身邊,我不敢公然挑釁他。在我知道他不過是拿我當一場遊戲,想挑釁他時,這個賤人又遠赴了美國。
現在這個賤人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老子何須憐惜?
於是,我眼裡閃過惡毒的得意,腰板頓時也挺直了,回敬了可愛的江寒,我說,是的!我不是人!你是人!還是一位父親!而且是偉大的私生子的父親!你說你自己私生子就私生子吧!生個兒子還要讓他當私生子,當私生子你還將他扔在國內,自己跑到國外去享受外國大奶牛!我靠!江寒,你果然是人!電話那端是死一樣的沉默,只有呼吸聲傳到我的耳膜。在電話狠狠地掛斷之前,他扔下一句話,你要為你的話付出代價!
電話里的忙音,仿佛他充滿仇恨的喘息聲,久久回dàng在我耳邊。